第二天,格贵大喇嘛同几位扎仓堪布,不顾活佛正在病中,硬闯求见,一进去,就七嘴八舌怪怨起来:
“7700是佛爷定的数,第巴府凭什么裁减?”
“翻修僧舍的报告递交多日,上次达瓦说让把费用和差役人数再核实压缩,现在一减员干脆停了。”
“现在黄教当政,反而处处受管。”
“连人家外人都看不惯了”。
“听说多吉扎寺和敏珠林寺都没有减员。”
“何止啊,第巴府已下令,桑耶寺全部抹红了。”
“佛爷入定已近十年,我们去请佛爷出关。”格贵倡言。
“对、对……”众人附合。
一位堪布神秘地说:“我听说……”
“住口!”根敦活佛厉声喝止。
大家吓一跳,停止了议论。
“妄言为佛家大忌,亏你等修行多年,竟听信、散布无根之言。听着,有敢擅自搅扰佛爷清修者,革除僧籍,逐出寺门。七千七为本寺最高限额,并非必要凑足此数,各扎仓按府里规定在期限内裁员,不得有误。退下吧。”
活佛招招手,向一名侍从附耳低言数语。这侍从是活佛堂兄弟,叫旺堆,因当年活佛年幼,他做伴一起在哲蚌学习生活,为人耿直,现任活佛的领班侍从,与桑结也颇熟识。正是他领命上报第巴府。
洛追与钦差率领的处置团第二天按计划上路。一进入安多,就仿佛闻到一股说不清楚的气息。初秋的草原正是草稍发黄牛羊遍野的时候,可放眼望去,百里无人烟,偶尔见到几顶倒塌或烧坏的帐篷以及几具滚着泥土的尸体。走到格尔木才好像一下子回到人间,有了点生气,街上开着几间店铺,附近稀稀落落散布着几群牛羊。
在这里,洛追一行遇到了噶尔丹派来迎接的使者。
大营设在今德令哈一带。处置团到的那天,噶尔丹出营三十里迎候,见到钦差后言辞颇为恭顺,当钦差介绍甘丹寺代理池巴、达赖喇嘛特使时,噶尔丹定定一看,忽然大笑着走上前:“啊呀,是你呀老同学……”洛追果断地双臂一伸,挡住了对方做出的拥抱姿式,说:“洛追此来是奉佛爷法谕追随钦差大人处置安多事件,余事不敢闻。”他原先想到过可以利用老同学的关系开展工作,可沿途的所见所闻却怎么也使他装不出老同学相会的那种热情,噶尔丹只好讪讪施礼。
回到大营,钦差宣读了皇上圣旨,内云:“……准噶尔既已归顺大清,与和硕特同为朕之子民,或有摩擦,可具表上呈,朝廷自有公断。今噶尔丹擅自动兵,目无法度,且地方蹂躏,生灵涂炭,孰不可忍。念其初犯,倘能悔罪,朕不深究,钦使到日当迅即撤兵。立身处事,贵守信,不贰过,如若再逞,天兵定讨……”
之后,洛追宣读了五世达赖的法谕:“……尔自幼出家在哲蚌学经,当知佛法以慈悲为怀,利乐有情,尔自诩黄教弟子,却大开杀戒,众生受苦,菩萨不悦,今惟有遵奉文殊大皇帝旨意,方可赎罪万一,亦不负老僧多年教诲……”
中午,噶尔丹设宴洗尘,席间钦使说:“出京之日,皇上曾有口谕:此次事件,和硕特有过在先,噶尔丹为兄复仇其情可悯,但兴兵犯界,目无朝廷,众臣哗然,举国震动。皇上仁慈,网开一面,汗王乃明理之人,早日撤兵为是。”
噶尔丹眨眨眼道:“谢钦差大人,只是各将统兵在外,待召集后再行计议,另外在下这腿箭伤未愈……”
洛追斜目道:“大皇帝圣旨已宣,汗王是遵也不遵?应有个态度,不需召人计议。”
钦差向洛追使个眼色说:“也好,汗王一面疗伤一面集中人马,我们等几日无妨。”
下午,塔布去大帐拜会噶尔丹,一见面双手紧握,互相端详,异口同声说:“没变,还是老样子,哈哈。”
塔布仰头想了想说:“时间真快,我们分手有十几年了吧,这些年,每听到汗王功成业就,就不胜欣慰啊。”
“哎、哎,老同学之间不称呼什么王不王的,就叫名字。塔布,你在哲蚌就是优秀学生,后来我也听到不少你的故事,一根金针神出鬼没,听说现在担任宫中副总管啦,谢谢你来看我啊。”
“实不相瞒,我是奉第巴大人之命前来的,他风闻你受了伤,让我亲来看望。”
说起桑结,话题更多了,不时有欢声笑语飞出帐外,卫兵们大感奇怪,还从未见汗王这般高兴过。噶尔丹叹口气:“不知今生能否再见到这位小兄弟,那时他就聪明过人,且思想单纯有孩子气,其实他更适合做个学者。”二人沉浸在对那段学子时代的回忆中,仿佛二人是专门来参加同学聚会的。后来,塔布又查看了噶尔丹的腿伤,他问是否要紧,塔布皱着眉说一时难下论断,配点药先抹抹再说。
第二天,钦差与洛追视察了德令哈附近情况,傍晚,钦差请洛追过去,告知朝中专递送来皇上圣旨,除指示事件的处置原则外,特意吩咐事毕后,请大喇嘛的特使随钦差进京。“圣上召见,可喜可贺。”钦差宦海沉浮,知道往后该巴结巴结这位池巴大人了。
可洛追一下子全懵了,自己与桑结细商了两天,何曾料到会有这一出戏?钦差也看出了洛追的心思,便解释说:“自进安多后,我每两天发出一封八百里加急呈文,随时上报情况,圣旨是刚到的。”
洛追向钦差谢过后,回到帐中迅速写好一信,交给塔布请他星夜赶回那曲呈与第巴,为了安全,特派大毛率卫队夜间持长明火把护送。塔布向旺秋交待几句即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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