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侧柏收到秋瑜的消息时,刚摘下乙烯基手套,走出实验室。
如果有人在旁边的话,就会发现这是一个完全不存在于卫星地图的生化实验室。
即使有人用gps定位导航到这里,仅从外观上看,也只会以为这是一幢荒废的烂尾楼。
像这样的烂尾楼,整个屿城比比皆是,不会有人特别去注意这样的地方;就算有人突发奇想,进来探险,也只能看到水泥墙壁和锈迹斑斑的脚手架。
生物科技的实验室限制太多,而且布满监控,研究员的一举一动都处于高层的监视之下。
于是,陈侧柏用了三年的时间,一手建造了这个私人实验室。
在保证室内设备正常运行的情况下,这间实验室完全隔离外界的电磁干扰,阻断室内电磁辐射向外扩散1,是目前屏蔽效能最好的实验室。
公司并不是不知道这个实验室的存在。
他们尝试过从技术和法律上攻破这里,甚至禁止陈侧柏以私人的名义购买一些实验材料。
但无论他们怎么限制陈侧柏,这个实验室还是组建了起来,并且完全以陈侧柏个人的名义,不受任何势力的限制。
陈侧柏神色冷漠地看着投射在视网膜的影像。
那是他刚在实验室测序的基因片段,正在以一种人类难以理解的方式发生定向改变。
如果把这个画面当成科幻电影的片段,那将是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镜头——他的基因如有意识一般,正在剔除那些具有高度重复性的dna序列和灭活基因。
但即使是科幻电影,也不可能让两条不相似的dna序列进行重组,他的dna序列却在接合转化的过程中产生了特异位点的整合,发生了生物学上完全不可能发生的重组。
就像是人类突然长出了鳄鱼坚硬而凹凸不平的皮肤一样,这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陈侧柏闭了闭眼睛。
所有的实验结果表明,他在逐渐变成一个未知、病态、非自然的怪物。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秋瑜发来的消息。
【在吗?】
陈侧柏看着这条消息,没有动作。
他神色冷峻平静,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目光从镜片滤下,落在平板上时,几乎显出一丝冷嘲的意味。
这样的姿态,似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狼狈”扯上关系。
但他看到秋瑜的消息时,的确有几分狼狈。
就像很久以前,他站在学校的角落里注视她一样。
没人知道,他冷静的外表下,在计算与她相爱的概率。
那时,她正要去主持学校的音乐节,作十九世纪的淑女打扮,头上斜戴一顶宽檐帽,身穿一条裙摆宽大的浓绿长裙。
黑网纱上缀着鲜绿的宝石,罩住她半边脸庞,在黄昏时分闪着绿幽幽的冷光。
她扮相古典而端正,一双眼睛却灵动至极,眼角向上飞舞。笑意在她的眼中流动着,似乎随时会泼出来。
音乐节的舞场已经搭建起来,如同热带雨林般闷热而幽暗,偶尔闪过一道粼粼的灯光。
四面八方传来节奏感强烈的电子乐。
人们着装各异,有人打扮成十九世纪的绅士淑女,有人一身暗黑朋克,还有人穿着肥大厚重的玩偶服,甚至有人扮成印第安人在舞池中乱舞。
因为人太多了,空气变得浑浊而窒闷。
秋瑜的周围,却始终如同水果一般清新干净。
她在台上落落大方地主持,有两个男生在私底下讨论她。
托那两个聒噪的男生,陈侧柏知道了秋瑜是这一届最受欢迎的女孩,也知道了她父母是北欧垄断公司的高管。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将跟从小一起长大的裴析结婚——那个“裴析”,也是一家垄断公司高管的子女。
陈侧柏收回目光,不再看她,却没有离开舞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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