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经理,是吧?”有个护士进来问赵世皓。
“不是。我叫赵世皓。”见鬼,全都是拜床上的人所赐,记得以后要她在公司以外的地方叫他的名字。
“对不起!你是病人的家属吧,医生想找你谈谈病人的情况。”护士暗暗地吐吐舌头。刚才听到病人叫他经理,她还在想他的名字怎么那么怪。
“我不是病人的家属,我是她的上司。”今天的事做到此为止吧,他这个做上司的做得已经够多的了。公司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
“这样啊,请问你需要了解一下病人的病情吗?”
“我还有事,我会通知她家人来的。”赵世皓说。
“无情无义。”护士小声地喃喃,转身走了出去。
什么?她刚才说什么?说他吗?他无情无义?他觉得自己做得够多了,居然还被人家冠上一个这样的罪名?真是天理何在?!赵世皓真是好气又好笑。他丢下工作送病人入院,还兼职当护士,把她们的工作也做了,还落得个无情无义的下场?
算了,不跟她们计较那么多。他掏出手机,打个电话回公司,让他们通知温绿绮的家人。然后交待小芬暂时在这里看着,他才离开医院。
他今天做的,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做下去了。
三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何子然的任何消息。
每天都有打捞上来的尸体的名单出来。每天,温绿绮都在等待他的消息,她好怕读出来的名单有何子然的名字。短短的几天,温绿绮尝透了人间的哀伤、悲痛和绝望。
每天挤在政府部门等消息的家属互相地转告,他的家人某某还没有消息,可能还有生还的希望。当出来宣布人名的时候,生还者的家属欢天喜地,死亡者的家属悲痛欲绝。死亡和生存原采可以离得这么近,快乐和悲伤只有一线之差。
温绿绮没有和任何人交谈,在角落里坐下来静静地来等消息,晚上静静地离去。
政府人员承诺,救护组将分几班人,日以继夜地展开搜救工作,力求在还有生还机会的时间里救回遇难者。晚上如果有消息,亦会以电话第一时间通知家属。新闻每天都有报道搜救的情况,她尤其讨厌主播报道时那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或许是她没有尝试过失去最爱的人的滋味吧?
而她,为什么最爱的人总是要离开她,才二十二岁的生命已经承受了两次失去最爱的痛楚,人生为何如此坎坷?失去母亲,上天偿还她一个子然,让她以为,她可以永远拥有上天补偿她的幸福。可是老天总爱和她开玩笑,总喜欢捉弄她,在她以为可以捉住幸福的时候,却又残忍地收回这幸福,总在她最幸福的时候夺走她的幸福。
公司,她没有回去上班。每天像个没有生气的木头人——样在两点一线上面游走,她的世界,早已经在那天早上从报纸上看到子然的名字那一刻粉碎了。
“女儿,吃饭,好吗?”温树德看着魂不守舍的女儿,心痛得老泪纵横。他以为女儿会一直这样快乐幸福地过去,可是天不遂人意。
“爸爸,我不饿。”她机械地回答。
“不饿也要吃,你已经几天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了。”温树德过来劝女儿。
“但我真的不饿。”
“就当陪爸爸吃饭好吗?你不吃饭,爸爸一个人吃,一点意思也没有。”温树德说着说着声音都哽咽了。
“爸爸?”温绿绮转过头来看着父亲。父亲为什么老了这么多?瘦了这么多?是她做女儿的错,是她连累了父亲,让父亲为她担心。
“吃饭,好吗?”温树德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女儿。
“对不起!爸爸,我们去吃饭。”温绿绮站起来向饭厅走去。
温树德拿起遥控器想关掉电视机。
“爸爸,让它开着,好吗?”温绿绮在饭桌那边请求。
温树德又怎么可能不答应女儿这小小的请求呢?在什么也不能为女儿做的时候,他又怎么能忍心违背女儿这小小的请求呢?
“爸爸吃饭。”温绿绮盛好饭,坐下来,一个劲地往嘴里扒米饭。
“吃菜呀。”温树德把菜夹到女儿的碗里。
“谢谢爸爸。”绿绮的泪水沿着两颊流进嘴里。今天,的菜加上眼泪,显得咸了。她不敢抬头,怕父亲看到自己的眼泪。她这个做女儿的已经让父亲操碎心了。
“搜救已经进行到第五天,今天有五具尸体被打捞上来。具体名单为……请家属尽快与政府部门联络。生还者没有。专家认为,天气的恶劣使遇难者的生存机会减少,政府部门承诺不放弃搜救工作,不会放弃每一个有可能生还的遇难者,将继续在附近的荒岛上进行搜救。下面是另一则新闻报道……”
吃饭的两个人都停下来听新闻的报道。
“爸爸,我吃饱了。”温绿绮扒完一碗饭,放下筷子对父亲说。
“喝汤,是你最爱喝的萝卜汤。”
温绿绮又温顺地喝了一碗汤。看着温顺如猫的女儿,温树德宁愿看到平时淘气不听话的女儿,至少她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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