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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第1页)

兄弟仨,把平板车安置在角门过道后。留下老二志坚捡拾那些长的麦秸,志坤和志圻就开始检查院子里有没有怕雨淋的物件,柴油机和水泵虽然不怕雨淋,兄弟俩还是费了好大劲把这两个大家伙,放进了影壁墙边上的小南屋。因为在这个年代,柴油机和水泵在这个家庭里是非常金贵的。更何况水泵和柴油机是几个屋里一起买的。甚至,有时候哪怕自己难受点,也得保证这俩宝贝舒舒服服的。

志坤又想起来,上次下雨,堂屋进门口一步位置的屋顶漏过雨,就让老三去二伯家借个梯子来,想趁着天光还在,爬上屋顶拾掇一下。要是真下雨了,别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趁着老三拿梯子没回来,他就去院子南头和前院二伯家院子相邻的雨道里去看看,别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出水口,要不然水会一直堵在院子里流不出去。

“二哥,帮我一下,平板车挡着,梯子在胡同里拐不进家去。”角门外的老三志圻喊着二哥。

听见老三喊,志坤知道老二老三拿不进来,就从雨道里走出来往角门口走去,边走边说:“你俩等着我,有平板车在,你俩拿不进来。”走到角门口,手搭上梯子尾,跟两个弟弟嘱咐:“我在这头,你俩在后头,顺着我的劲往里送。”

老二也懂事了,知道梯子尾宽大笨重,重量大部分都在梯子尾,就特意把手往梯子尾方向挪了三个台阶,好帮大哥分摊点重量,让老三扶着梯子头。志坤看见了,也没多说啥,自己兄弟不用多说。

梯子放好了,说好让老三志圻和泥,老二志坚往顶上送泥。志坤就拿了一把短麦秸,爬上了屋顶。放下麦秸,瞅准了漏雨位置,就轻轻走过去,把那几片瓦揭开,看见了里面的嫩黄但是很长的野草。这是麻雀或者燕子叼来的草籽,落进瓦里发芽了,漏水就是因为这棵野草的根已经长进了屋顶的泥土里。一下雨就会顺着草根往屋里漏水。如果现在不拾掇,草根在瓦底泥浆里越长越长,越长越多,漏水的地方也会变多。

连草带根一起拔掉草,跟老二要来一锨素泥,所谓素泥就是没掺麦秸的细泥。用一小把麦秸,塞到拔掉草后留出来的洞底,一定让麦秸连上以前屋顶的苇把,塞的紧紧的。再往里灌素泥,素泥一定慢点灌,让素泥在空洞里自由流淌,慢慢的,灌进去的素泥就会变少。再次灌满,再等,等啥时候灌满的素泥不再见少,就又朝老二要了一锨麦秸泥。用麦秸泥封口,也用来粘结瓦片。瓦片已经完全盖住了麦秸泥,就算立时下雨,也不会被冲走。拍拍双手,齐活。

从屋顶下来,天也擦黑了。洗着手,对着正在帮老娘晾衣服的老三说:“老三,去给我弄个饼子,再夹几片胡萝卜咸菜,”

“好,哥,你能帮我把东里间的洋油灯添满油不?油瓶子又大又沉我拿不稳,晚上咱爸要教我跟二哥练字”,老三甩甩手,跑到碗橱里找饼子和咸菜。

“行”

擦完手,看着堂屋里的三个晾衣竹竿上晾满了衣服,手里的毛巾都不好找地方搭了。志坤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老娘还是不信晚上能下雨啊,要不然也不会把所有衣服都洗了。真信了能下雨,就会只把他爸要带走的衣服洗出来就好,如果下雨,这么多衣服,哪能干得了。行吧,不差这半天,下雨了再把兄弟仨的衣服放进大盆里,只把他爸的衣服晾在堂屋里也来得及。

志坤知道。看似,忙忙碌碌的一家人,其实都在机械的忙活着手里的活,谁的话都不多,怕张嘴就会问出来:“晚上能不能下雨?”。就连躺在东里间睡觉的父亲,也应该没睡着。

都在心不在焉的期待着心里那个期待。只不过那个期待能不能到来,只有时间能给答案,只有老天爷才知道答案的事让全家人不知道该问谁,也就不用问。只能沉默等待。

看到,就连平时上蹿下跳懵懵懂懂的老三志圻,都不爱说话了。要是下雨,院子里也没有啥可以收拾的了。志坤就回了西里间,躺到炕上,一边吃着饼子夹咸菜,一边思考着怎么利用自己重活一回的优势。让全家提前过上好日子。虽然重活一回,但是到目前志坤没发现自己力大无穷,没发现自己能飞檐走壁,也没发现自己智商突飞猛进。这让他有点小小的失望。但他毕竟知道这个时代会带来啥,会不会重新再有一次土改。多经历的那四十年,让志坤也圆滑通达了很多。

对前世儿女和孙子也没那么思念。就是对老婆孙玉华挺担心,担心她的膝盖积液,担心她因为自己走了而伤心。想到这,结婚前提前去见见孙玉华,也得提上日程。前世好些事情得仔细回忆一下,最好能回忆起更多的细节。否则仅仅记得一个梗概,对结果起到的作用不大。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他需要一支笔和一个本了。

在板柜里翻出自己上学时候,父亲送给自己的黑色牛皮笔记本,笔记本的前半部分已经写满,里面写的都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事,也有报考中专时选择的心仪的学校有哪些专业。至于钢笔,自从决定不上中专后,就送给了老二志坚,志坚现在的钢笔就是那支老“英雄”。那只钢笔,还是父亲退伍时带回来的,上初中前一天晚上,父亲从上衣口袋上取下来给他的。

再跟父亲要一只钢笔,不知道父亲舍不舍得给。

突然,他回忆起一件事,他记得老婆曾经说过,她姥姥家在朱家屯,她二姥爷在坊子乡公社对面做煎饼,结婚前一年的夏天连下三天大雨,她二姥爷一家人全家出动做煎饼都供不应求,最后只能让她姥爷带着她俩舅舅俩舅妈也过去帮了六天的忙,总共忙活了九天就挣了2000多块钱。

结婚前一年,不就是今年。

志坤记得很清楚,自己在南面结婚用的房子,连制胚,带后来请人砌墙,加上让木匠制作门窗外油红漆内油白漆,加上全套红松房梁,槐木檩条。加上上梁请客,外加一套樟子松家具油红漆。总共花了不到1100块钱。老二的学费加书费总共45。老三的学费加书费总共30。如果9天能挣两千块钱,那可真是能让家里吃上白面啊!

得仔细回忆下,老婆说的他二姥爷那2000块钱怎么挣的。

想着想着,事情的大体梗概已经有了眉目,一部分细节也从记忆里被扒出来。还有少许细节还得努力回想,虽然情况越来越明朗,但是眼皮却越来越沉。

突然一声炸雷,志坤猛的惊醒,特么的,睡着了。雷声?终于下雨了,终于下雨了!这时候,窗外又亮了一下,志坤知道,雷声很快会再次到来,但他没有堵住自己的耳朵,他想听一听。也确认一下。

听一听这美妙又心酸的雷声!

美妙,好理解,他重活一回是真的。

心酸呢,就是他上一世的亲人们有可能正在经历失去亲人。他不确定他在2022年是死是活,但肯定没有意识,不可能同时存在拥有两个时空记忆的一个人,这样怎么说都解释不通,哪怕真有平行时空,这样的逻辑不合理。他的亲人们肯定伤心,他们伤心,他就不好受。

哎!

得了。是不是个梦也确认了,不用怀疑了,睡觉!明天还有别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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