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声音缓慢平静,一声叹息,带着怜悯,我紧握拳头,指尖掐进肉里,但脸上依然带着浅笑。
“楚大小姐看人的眼光不准,我就怕在交友方面,也是如此,一时冲动用狼云军的血为他人做嫁衣罢了。我如今是一国之君,坐享江山,你们的生死与我何关?只是云清与狼云军兄弟素来交好,我真不希望看着他们一个个惨死,才给大家提一个醒。”云清对众人说,态度诚挚。
“早前冷家军与狼云军联手,也未必是西凌大军的对手,如今就剩下一个冷家军留守在那里,你们觉得能撑到什么时候?冷凌风只是一个卑劣小人,明明罗益他们还活着,却骗你们说他们惨死,这只不过让你们死心塌地为他卖命罢了,兄弟们甘心被这样卑劣的小人利用。”
“楚大小姐毕竟是女流之辈,女子重之感情,却失之冷静理智,难免做出错误选择,今日各位兄弟都是七尺男儿,铮铮汉子,何必要屈伸听一个女子命令?”
“血族是前朝后裔,西凌不容于你,但我们圣女国能容,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下应该当机立断才是真英雄,今日各位兄弟只要肯放下手中刀剑,我云清在此起誓,一定善待狼云军。”
“即日封楚漫云为佑国公主,离渊为护国将军——”云清声音缓慢清晰,但却极有感染力。
“不好意思,我得打断一下,我对什么佑国公主不感兴趣,我还是做我的血族公主,一个处心积虑潜伏在凉州二十年的人,一个用他温暖笑容,骗取了我二十年信任的人,一个亲昵地喊我师姐,但背后却对我痛下杀手的人,他起的誓言我不相信。”
“冷大少爷是不是卑劣小人,不是用耳朵判断,而是用心去分析。罗益他们没死,是值得庆幸的事情,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放假消息给冷凌风,然后挑拨离间,摧毁你们对冷凌风的信任,从而动摇军心,甚至想不战而胜,这人是谁,估计大家不用我说也知道。”
“想我们血族祖先到凉州之时,凉州还是一片荒芜之地,当年是我们血族祖先,冷家祖先,还有一大批被人流放在这里的人,用自己的双手在这里建立第一间茅屋,开垦第一块菜地,打了第一口会冒水的井。”
“这一百年以来,西凌屡次发动战争,哪次不是我们两军同仇敌忾,共同对付西凌?战场上除了有我们血族流淌的鲜血,也有冷家士兵的尸体,这凉州有今日繁华,凝聚了冷凌风多少心血?”
“在这个强国林立的年代,我们凉州就如一叶扁舟,动荡无依,我们弱小时,连土国、吐鲁这样的小国也欺凌我们,不时进犯,就更不要说一直将我们视为眼中钉的西陵。如今繁华的凉州更是被视为美食,各大强国都想一口吞了,我们要存活,我们只能变得更强大。”
“想将圣女国变成我们凉州的疆土,想让我们凉州如一个强国那般壮大起来,而不受任何人欺凌,这不仅仅是冷凌风之意,也是我们共同商量的结果。如果皇上认为冷凌风该死,那我也该杀,如果冷家军要亡,我们狼云军也该灭。云清,这事你从头到尾都知道,为何如此厚待我们狼云军?”
“如果说狼云军与你素来交好,那冷家军就待你如豺狼?冷凌风待你如手足,冷家军众兄弟视你如知己,你如今浩浩荡荡带着众大军,与西凌前后夹攻冷家军,难道仅仅为了冷凌风的项上人头?”
“你刚刚说得真好听,只要冷凌风的性命,冷家军你会善待之。据我所知,秦厉必亡冷家军,你如何善待?云清你说那么多,其实只不过是分化两军,然后逐个击破罢了,各位兄弟,我说的你们都明了吗?你们都想明白了吗?”
我回眸看着我的楚家军,最后目光落在离渊、沐风、陆彦身上,他们报我以微笑,那笑容充满信赖与坚定。
“狼云军的第一条军规是城主的命令随时随地服从,第二条是城主的命令无条件服从。大小姐,只要你要我守,我就死守,除非血尽人倒。”陆彦说,声如洪钟,撼动人心。
“我离渊不做这种不仁不义之事,为了自己活命,弃多年并肩作战的冷家兄弟不顾。”离渊掷地有声。
“死守此地,除非血尽人倒。”沐风振臂一呼,狼云军跟着大喊,一时声势浩大,云清的笑容瞬刻凝固,清澈的眸子显出几分阴郁,但很快他又恢复如样,依然波澜不惊,俊雅风流。其实如若知道他是圣女国的皇子,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动圣女国之心。
“云清,我不知道你和秦厉定了什么盟约,但秦厉是有野心之人,攻陷凉州,灭掉土国,将冷家军灭掉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们圣女国了。”
“圣女国幅员不小,但这些年政权更迭,朝政混乱,百姓生活也不容易,更不要说富国强兵。你觉得你圣女国之国力,能对抗得了日益强大的西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只怕你做了那只螳螂,便宜了身后的黄雀。”
“我和冷凌风打过你们圣女国的主意,而你也在我们的船上做了手脚,让我们在云海一战惨败,伤亡惨重,最后败走凉州。如今前事不计,今日我愿意与你一笑泯恩仇,云清,权衡利弊,这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你说是不是?”我温声说道。
云清沉默了,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似乎在想一件很难解决的问题。他想了很久很久,而我们也屏住呼吸等了很久很久,我真想他说好,时间悄悄流逝,我觉得已经过了漫长岁月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清终于抬起了头,朝我笑,笑容如阳光般洒落,这样的笑容带着释然,带着轻松,也带着温暖,有点像冷凌风的笑。
他说师姐,我以为你能打,想不到你更能说,居然反过来劝降我了,不过该死的是我有点心动了。
他说师姐,当年是你送锦囊故意勾引我,我上钩了,你却打得我半死,你实在不厚道,我这手臂还有当年留下的伤。
他说师姐,突然很怀念狂凤山的烧鱼,你烧的比冷凌风的要好吃,只是你们当年半夜把鱼挂在我的胸前,让我发了将近一个月的噩梦。
他说师姐,我累了,倦了,还是想做那个躲在你身后的懒散云清,你不会怪我曾经迷途吧?你不会恨我曾经双手沾了鲜血吧?
云清看着我,声音不大,如梦呓一般,他的声音带有魔力,过去的一幕幕在脑海闪过,心变得柔软而疼痛。
云清说,师姐,是你说的前事不计,一笑泯恩仇,说话要算话,兵力不能外借,但粮饷供应倒不成问题。我这次得罪了西凌,这一役你只许赢,不许输了,为表示诚意,罗益他们就回到你们身边吧,也好助你一臂之力。
离渊、陆彦与站在前面听到这话的士兵振奋了,而我也笑了。
云清一挥手,士兵松了绑,李廷、罗益他们缓缓朝我们走来,如果冷凌风知道他们还活着该多开心,我的心也如离渊他们那般振奋,只是没有留意云清的左手放下来之后,右手举了起来。
“罗益,你小子还活着,太好了。”陆彦兴奋地下马,张开双手拥抱罗益,身后的将士也松弛下来。大家喜形于色,有几个与罗益相熟的下马跑过来,这样的场面很温馨。
许是习惯了,我依然保持着警惕,我正想吩咐狼云军注意点,一声轻微但带着音韵的哨声从云清的嘴里响起,我从侧面看着罗益的眸子如寒光闪过,阴郁冷漠,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来,心中一寒,无端打了一个冷战。
“陆彦,小心,有诈。”不知道为什么,我很自然喊出这样一句话,就在此时,罗益手中突然多了一把短刀直插陆彦的胸膛,快如闪电。我手中的飞镖立刻飞出,但我还来不及看能不能及时救下陆彦,靠近我的李廷一双手朝我攻来。
伴随着沐风的惨叫,圣女国大军大喊着从山道冲过来。
“季风,给我死守山道。”我大声喝道,一边朝李廷连环踢出数脚,而这时已经有一部圣女国士兵如风那般冲到我军阵前。
李廷是冷凌风的左臂右膀,并不是说他的武功有多高强,而是为人沉稳谨慎,细心入微。但这次交手,发现他武功大增,力气大得惊人,浑身上下充满着力量,还好身后的狼云军很快清醒过来,已经护在我身前。
“大小姐,罗益是不是被药物控制,神志不清?”听到陆彦的声音,我松了一口气,我那飞镖还及时,他还活着。我循着声音一看,罗益的武功也突飞猛进,招招杀着,而陆彦与几个狼云军士兵始终不肯下狠手,一时被他伤了无数,场面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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