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幽光回环在乾瘦的枯树之间,犹如彩带一般流动旋转着,一缕一缕,不停息也不消散。银色光霰洒落在寸寸焦土,逐渐漾成薄薄的一层水氳。
一片无花、无叶、无草的境地,横越过千年的死寂,在古书、和旅人吟唱的诗文中,所有人的纪载里,这里从来没有一隻鸟、一隻蝴蝶愿意飞来这里。
人们传言,生不出一朵花的地方,就一定被诅咒过。
多数的氏族,选择避开这里。
然而,拥有风的血胤,世上最强勇佼捷的氏族--风的子民,世世代代背负着让百花开遍寰宇的重责大任,寻觅贫瘠土地而居,播苗翻土,等待万紫千红覆盖大地。
而后,再把种子交给他们的下一代,集结旅队,到下一个毫无生息之处,建屋成庄,成一个花影婆娑的新世界。
只要有风吹拂过的地方,就有万紫千红。
然而,他们仍有去不得的禁地,当一个地方恆常阴暗,枯树错落成林却千年不倾,这里必然守着某种神祕的灵。
少年披着肩背上的长发,正被微风轻柔的吹拂着。树林里的幽光照射过来,把那如一匹黑亮蚕丝般的长发,染成一大片蓝色渐层。
那势必破除先祖禁制的慾望,潜伏在深邃黑眸里成了冷冽迫人的倔傲。紧抿温润的嘴唇,更像是一种无声地宣告。
厚实的胸膛以平缓起伏的呼吸表达等待中的耐性与无畏。细长而骨肉均匀的手指紧握着长刀刀柄,却暗藏着一触即发的剽悍。
观察、伺机、跃起,进而毫不保留的搏斗,他内心已平铺所有的过程。
一道道蓝中透紫的幽光衝飞上天,交错流动,像身影纤长的少女矫若游龙的舞姿。蓝紫色的光晕转成深深浅浅的紫色,脸庞五官依稀可见,腰肢纤瘦几近折断,莲花小脚轻巧可爱。还有细细缕缕的彩带,逆风飞扬。
「太妖异了。」长发少年身后的伙伴忍不住开口,「永蔚,我们还是不要进去的好。这里面一定有个裁云女巫,她们是神灵之手,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风永蔚闪烁出豹眼般的光芒,「我知道,但我可以在百步之外,一次命中她的喉咙。」左手挽着弓,箭筒还揹在背上,箭上银弦冷光点点,但光芒更锐利的是他右手的刀。
扎着马尾的雷心却有所顾虑的望着风永蔚,眉头越锁越紧,似乎想把风永蔚的行动也给锁住。
今日之行虽是风永蔚思索多日所得,但雷心还是觉得有失谨慎。毕竟风族的一身气力,从来不曾成功抵挡巫妖的法术。
尤其是那种长住森林里,离群索居的巫妖。
「好多的白蝴蝶。」风永蔚沉吟,「她的法术真的很高,林子里的神灵,肯定比其他的地方厉害。」
林中的蓝色幽光里飞舞着数不清的雾状蝴蝶,薄透的双翅活生生的搧动,一直都不会散开、变形。
「她在召唤我们。」雷心的前额满是冷汗。
「不必担心。」风永蔚却依然沉静如深潭,「她不出来,我们也不必进去。我还是动得了她。」
就连黑雾飘到这里,也会在接触到蓝光之前,自动回转并且远远离去。天上的白云更是一旦飘到紫光的边际,就会像江浪滚滚般的逃开。
风永蔚早就在蝴蝶阵中看见一个走动的身影。
对方长发飞扬,发丝间还夹杂着细丝般的紫光。
在那个与人世疏离的地方。
她早已不知不觉地走到林子的边缘,原先想要恫吓来者的意图竟然忘得一乾二净,由自己双手幻化出来的异景幻象,也让她自己深深痴迷其中。
迷濛犹如无力聚焦的双眼,偶而出现一点点的笑意。但她全身仍似一尊冰人,连那袭黑缎长袍都比人更有温度。
「知璃,你要记得,你带着终生不能婚嫁的命运,一旦你喜欢上谁,就等于诅咒了他。」
女酋长冷酷的叮嚀,此时此刻仍在耳畔侵袭。
在部落里,女酋长就是所有人的母亲,也宰制着所有人的一生。蜃族所有的巫女在出生八个月后就会被送到另一个部落,永远和自己的原生家庭分开。
如此一来,长者训练起女孩儿时才不至于心生不忍,雕塑不出原本想要的模样。而少了亲情的庇护,巫女们也会习惯不去依赖任何人。
知璃又是在最严酷的训练中成长。她必须不慕男色、不重五味,脂粉釵环全都捨弃,衣装素洁,且用最平静冷酷的心去对待任何一个人。
然而今夜,她触犯了蜃族的禁忌,沉浸在蓝光紫氳里,无法克制地有了情绪。
这一切的幻象,只为了取悦林子外的他。
倏忽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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