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钟,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霓虹为这座城市增添一层繁华。
宁城老城区的巷子纵横交错,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灰色砖头,电线杆上贴着各式各样的小广告,空调外机架上挂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街头的馄饨店外摆着几张矮桌小马扎,馄饨在锅里热气腾腾翻滚着。
这里是与高楼大厦市中心完全不同面貌的旧城区。
处处充满烟火气息。
任卓元家在这条街最里面,他一路走进去,几乎每家每户都会打个招呼,路过那群聊天谈笑的阿姨太太们时,其中一个短卷发的阿姨叫住他。
“小元你过来。”阿姨朝他招手:“过来过来。”
任卓元不明所以靠近:“怎么了袁姨?”
袁姨用手掌心托托发根:“你看我这新烫的发型好看不?”
“好看。”任卓元笑:“我妈的手艺吧?”
“就你聪明!”袁姨嗔他一眼:“不过咱们这片区,还真就属你妈活最好。”
“您喜欢就好。”任卓元问:“您找我有事吗?”
“是有事,还是好事。”袁姨人逢喜事精神爽,眼角眉梢都是掩饰不住的嘚瑟:“孙豪启不是高一就辍学不上,去穗城闯荡了吗,搞了个施工队,一个月赚不少钱呢。”
孙启豪是袁姨儿子,读书时跟任卓元一直是同班同学,就像左柯让现在是学校老师们夸赞学生们追捧的对象一样,任卓元在老城区的大人们口中的别人家孩子。
每一家教育起自己的孩子来,都会以任卓元做正面例子。
次数一多,那些小孩难免看任卓元不顺眼,孙豪启尤为讨厌他,带领着其他同仇敌忾的伙伴们孤立他,初中有次体育孙豪启故意找茬,跟他打了一架,孙豪启发育比任卓元早,那时候他瘦小像麻秆,孙豪启一个顶他俩,说是打架,其实是他单方面挨揍。
闹到老师那里,请来两方家长,袁姨当场劈头盖脸骂了孙豪启一顿,按着孙豪启后脑勺给他道歉。
都是街坊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而且男生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任母田云英便没计较这件事。
后面老师把他们俩人的座位特意调成对角线,井水不犯河水两年,初中毕业任卓元考上重点高中,孙豪启到职校,不常见面,生活圈子的重叠部分越来越小。
再次听到孙豪启的消息,是田云英说他在职校读了一年就去了穗城。
袁姨颇为感慨:“当时我还不看好他,想着他能有你一半学习好我就谢天谢地了,一教训他就拿你做比较,结果不成想人家还真闯出名堂来了,可见这学习还真不是唯一的出路。”
任卓元面色一淡,他就说袁姨今天怎么这么热情,拉着他唠家常,原来重点是在炫耀。
当初他考上宁大,人人都来道贺,真心实意的或许有,但更多的是嫉妒眼热,现在终于逮到扬眉吐气的机会,袁姨通体舒畅。
她见任卓元表情不太好,诶呀一声:“小元你别多想,袁姨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着豪启一起干?他跟我说他队里缺一个工程师,我一听正好,你不就学这个的吗!”
“袁姨,我学的是航天工程,不是建筑。”
袁姨不以为意:“都是工程差不多啦。”
她劝说:“要我说你还是赶紧赚钱重要,你妈一个人拉扯你还要照顾你爸,不容易的好伐。”
任卓元不喜欢别人议论他的家事,没耐心再待下去,起身:“谢谢袁姨您的好意,但我专业不对口,我妈还在家等我,就先走了。”
“诶——”袁姨白一眼他背影,与旁边人不屑一顾得吐槽:“航天工程有什么了不起的,学了还以为自己能去外太空了不成?”
她声音不小,就是故意想任卓元听见,他握着书包带的手微紧,大步离开。
街尾,黄色的灯泡光秃秃悬在屋檐下,刷上蓝油漆的木条包裹着玻璃窗,灰色石墙空白处印着“云英美发”四个字。
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拿着扫把在清理地上的头发。
“妈。”任卓元跨进门,放下书包,接过扫把:“我来吧,你歇会。”
“卓元?”田云英惊讶:“你怎么今天回来了,明天周一上午不是有课吗?”
“想回来了。”扫把有些年头,划拉几下塑料手柄就松得不成样子,他拆下来,塞进去一张卫生纸减少缝隙做加固:“妈还有饭吗,我饿了。”
“有有。”田云英脱下沾满染发膏味道的围裙,边走去后面厨房边回:“我这就去端。”
没想到任卓元今晚会回来,田云英没做他的饭,手脚麻利地烧水切菜,几分钟就做好一碗阳春面,任卓元已经坐在餐桌边等,田云英端到桌上,懊恼想起自己没有打鸡蛋。
任卓元说没事,拿起筷子挑起一撮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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