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至此,不由睨了眼道长,无声腹诽:怕是没那腾云驾雾之本事,自找借口吧。
他却不已然,招呼起木由,只身开路,屐履一步踏去,但见两侧高秸一一退倒,让出道来,如得灵智,似表臣服,惊异人也。
正值清风银月,流光徘徊,鸹鸟西去,金蝉鸣叫。道士行而少年人行,逐隐夜色去了。
……
且说二人翻丘越岭,昼寂不分,跋山涉水,苦尽甘来,许过三两日,终现浪潮声。
落日归山海,霞弓破昏冥。温软碧波吹拂,映满金灿,道人坐在大石上,侃侃而谈:
“你那庆峰国于南赡之极北,依附咸海,远眺不周…如今却是见不到了。”
“传说四洲正中有一无名神山,撑天焊地,神鬼不侵,周身常年风暴四起,电烁雷啸,实为天下禁忌…道长先前所言,莫非这山还能倒了不成?”
木由倏地一惊,抬头不安看了看,浑身冷飕飕,垂眉怪叫起来:
“那岂不是天要塌了?”
道士自顾摇头,答:
“穹倾本欲坠,凭大拿扶补。可人间浩炁失了硕半源头,成佛升仙者寥寥无几,因而生此下策,但求借运续火,还我族昌盛!”
一言讫毕,他撇回头去,不敢看男孩了。
木由没什么伤悲,我本青蝇吊客,既知前路,何苦不快?临终近矣,忆起当年同娘亲“山中无甲子,寒岁不知年”那般潇洒日子,神情有些落寞罢了。
远遭金沙浃地,浪涛清平,一光头老汉黢黑瘦弱,身挂袈裟,挑担负行。见他似乎腿脚不便,难登坡路,少年挺直腰,欲帮上一把。
“老人家,给我吧。”
蓑翁轻飘摆手,瞳仁炯炯盯着来人,沉默须臾,半响开口:
“小施主,我来时在此栓了头牛,如今却无了踪,你见过没有哇?”
石上鼾亸的道士悄然坐起,含眸微探,赫然愣住,揉了揉眼。
“牛?我方至此地,倒是没瞅着。”左环右盼,哪来的家畜迹象。
“是吗…”老和尚一把放下担子,扬声冲上头道人喊了喊:“那边的朋友,你瞧见过嘛!”说罢,径直朝他走去。
道士迅速屏息定了定神,知来者意图,露出微笑:“纵是山遥水阔,但凭有形有状,念心清查,牛在此处,它便如你所愿。”末了,伸手指向不远平地,忽觉高昂“哞”叫,青牛现迹,低首食草。
木由“噫”了出声,方才这里分明没有…莫非赶路太久,双目昏花不成?
“哈哈,我这老畜顽固不灵,许是自发饿了,不知跑哪里去,如今归来,还要谢过…道长。”
男人闻言面庞尬红,清咳数次,正起脸说着:
“不尽有为,不住无为。从来不失,何用追寻?既让天下,全受其果。逆而行之,生死勿论。劝君再看远些。”
老汉深深望了他一眼,探破未说破,只是扶牛拉缰,淡然道:
“后生可畏。”
随之悠悠离去。
留冷汗一人,蒙惑者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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