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银莲还是有些怕她,些微低着脸:“我想着快节下了,想去拜见拜见太太。又恐怕冒冒失失的去,惹太太不高兴。太太如今住在董大人家中,往前的人和事,不一定想理会。因此想来求老太太,引我去见太太一面。”
&esp;&esp;“我姐早不是孟家的太太了,你不要这样称呼她。给人家听见,又是不清不楚的。”梅卿迎头批她一句,益发有些志得意满。
&esp;&esp;银莲忙抱歉改口,叫了“梦姑娘”。梅卿问她什么事要见梦迢,她又支支吾吾不开口。梅卿猜她是为孟玉的事情。近来也听柳朝如说过两句,仿佛孟玉给董墨翻了账,境况有些堪忧。
&esp;&esp;她是乐得看人笑话的,也顾不得梦迢先前说下的推脱的话,一口应了下来,“正好我下晌得空,要去看我姐姐。你要是也得空,不妨跟着我去一趟。”
&esp;&esp;银莲忙谢不迭,在屋里等着她去换衣裳梳妆,两人一齐坐的银莲的马车,领着四五仆妇往清雨园去。
&esp;&esp;作者有话说:
&esp;&esp;有憾生(一)
&esp;&esp;苍烟晴丝,纠葛不止。在太阳里的烟有了形状,一片一片地游动着。梦迢抬起手抓一抓,把烟尘搅乱了,正有些怅惘,就有一只大手顺着她的胳膊爬上来,裹住她的手。
&esp;&esp;她顷刻又落在温热踏实的包围里,枕畔回首,董墨也睡醒了,对着她笑了笑,“我下晌还有事,要出去一趟,晚饭你自己吃。”
&esp;&esp;他起身穿戴,嗓音满是含混的慵意,“我一贯是不睡午觉的,陪你睡这一回,骨头像睡散了架,反倒有些没精神。”
&esp;&esp;梦迢坐起来噘嘴抱怨,“谁要你陪我睡的?”埋怨里却有些甜丝丝的,嗓子也含糊不清,猫儿撒娇一样。
&esp;&esp;董墨套着袍子走回来,落在床沿上,“陪你还陪出个错了?我原在榻上看书,听见你打呼噜,给我也听得犯了困。”
&esp;&esp;“谁打呼噜?!”梦迢一霎睁圆了眼,抵死不认,“你不要冤屈我,我睡着了老实得很,从没有动静的!”
&esp;&esp;“你自己不知道?”董墨难置信地别她一眼,阖上眼学她,很轻,偶尔咂两下嘴,“和影子一模一样,你前世一定是个猫儿托生的。”
&esp;&esp;梦迢有些臊,从来不晓得自己还会打呼噜。又怀疑他是故意编排她,使她难堪。她便照着他的后腰拧了一把,“一准是小影子打的,你听成是我。”
&esp;&esp;董墨揽过她亲了下,“好,是它,我听岔了。我走了,晚饭不必等我,你吃你的。”
&esp;&esp;梦迢下床送了他两步,到门前给西斜的太阳一照,骨酥身软,整个人有些飘飘绵绵的意态。她扶着门框,直望着他的背影渐渐嵌入洞门后的翠荫里,他穿着墨绿的袍子,像一条江河入海,彻底浸没在那些绿油油的颜色中,寻不见了。
&esp;&esp;这一睡醒,屋里几个丫头便忙起来,有人随她到妆台重挽云髻,有人给她瀹茶端水。斜春也抱着幼女走进来,对着镜子笑了笑,“姑娘瞧谁来了。”
&esp;&esp;让身出来,却是梅卿。梦迢刚装黛好,起身打量她,“你一个人来的?娘呢?”
&esp;&esp;梅卿打着扇子,没所谓地侧身打量屋子,“娘没来,却不是一个人。”她要看看这屋子里又添什么好东西没有。
&esp;&esp;梦迢来拉了她一把,“那你怎的想着来了?”
&esp;&esp;梅卿一回身,翻了她一记白眼,“我来看看你,不行?”
&esp;&esp;二人走到外间,才见银莲立在罩屏外,穿着桃粉对襟长衫,白底彩蝶穿花的绣裙。这才过去几个月呀,她有些发福了,从前的一把细腰如今向两边微微溢出一点,长衫给风一吹,贴在腰上就能瞧出来。
&esp;&esp;脸也似乎圆了一圈,仿佛从前的羸弱在安稳的现世里泡烂了,渐褪一点弱骨之娇,却添了些许恬淡的风韵。要不是她脸上露出的一点迫切与慌乱,梦迢都要以为她的日子过得如神仙般逍遥。
&esp;&esp;梦迢暗把梅卿斜一眼,当着人不好责备,只把银莲请在榻上坐,“好些时候不见了,这一向都还好?”
&esp;&esp;银莲原本就有些怕她,如今站在她的地盘上,更是拘谨不安。但为了孟玉,不得不硬着头皮挪到榻上坐,“多谢姑娘费心记挂,一向都好。福团会站会爬了,还说要抱来给姑娘请安的,又怕小孩子吵闹,弄得姑娘耳根子不清静。姑娘好不好呢?”
&esp;&esp;“托你的福。”梦迢猜着她兀突突的来访,必定是有事情说,只待茶果点心上齐,向斜春递了个眼色,打发了人出去。
&esp;&esp;就连梅卿也跟着出去,在廊下坐着与斜春说话去。
&esp;&esp;屋里剩得二人,梦迢闲呷一口茶,直言道:“你来寻我,是为什么事情吧?你只管说,不要拘束,我能帮则帮,帮不了也是没办法。总不好叫你口都不能开,白跑一趟。”
&esp;&esp;银莲踟蹰少顷,眼皮一垂,有些难为情地把嘴皮子咬一咬,“我是为玉哥的事情来的。前些时候,玉哥忽然对我说,恐怕在官场上有些什么变故,告诉我说,要是出什么事,就带着孩子回云生巷里去居住。我虽然不懂官场上的事,可他这样讲,谁还猜不出来是有大事?他的性情您也知道,我也不敢多问他,只好来问问姑娘。”
&esp;&esp;“问我?”梦迢淡淡笑着,在窗户投进来的一片晴波里,缥缈意远,“我哪能知道他们官场上的事情呢?你还真是问错了人。”
&esp;&esp;“我听玉哥说起,是董大人在管这宗事……”银莲把脸一低,下定决心,又抬起来,“姑娘,我想既然是董大人管着玉哥这桩事,是好是歹,必然是董大人说了算。姑娘在董大人身边是说一不二的,求姑娘帮着说句话,求个情。”
&esp;&esp;梦迢乔作大惊,“这些事我哪里好管呀?我自从到这里来,再不过问那些场面上的事情了,什么官呐爵的,我一概都不议论。章平也不喜欢我问这些事。再者,你替我想想呀,我与孟玉做过几年夫妻,为他的事我去求章平,章平怎么想?别说不答应,反倒惹出他一腔火出来。于孟大人,反而不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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