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案头堆叠了半人高的历年账册,钱粮税亩、丁壮人口、徭役河工,几十年的资料,又没有人系统整理,陈陈相因,放在仓库里虫蛀受潮,散发着一股霉味儿,闻的久了便让人头晕眼花。
但包拯却恍然不觉,看得分外仔细认真,一旁还在一个空白册子上记录些什么。
见到包拯,多日来出公差几次险象环生,身心俱疲,此时仿佛小孩见到大人一般,林思嘉委屈得鼻子一酸,当即低头躬身行礼:“大人,属下回来交付差使!”
包拯抬头一看,又喜又忧,忙上前虚扶了一把:“林书办平安回来就好!收到来信说你在邻县养伤,如今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已无大碍。劳大人挂心了,是属下的不是!”林思嘉听到包大人先问及自己的健康,顿时心下更是熨帖。
“说的哪里话。此次查案,你能找到失踪人口的下落,当记首功。”包拯赞许笑道,但不一会儿便深锁眉头,叹息了一声:“只可惜,那肆意掳掠无辜百姓、戕害人命的藏剑山庄,盘踞此处数百年,树大根深,邢州历代官员多有与其利益干连的,本官发下海捕批文,这批文根本就出不了县衙!”
“包大人,我——”包拯仿佛知晓林思嘉要说出口的话,当即制止道:“林书办,本县知你赤子之心,敢闯敢拼,但平常百姓的性命是命,你的性命又不是命吗?本官怎能过不顾忌你的安危,再次让你去冒险?”
“包大人,士为知己者死!你以国士遇我,我必国士报之。不管您是否命我继续跟进这个案子,我无论如何却不能置身事外了。只因此次藏剑山庄一行,我早已与宇文氏结下解不开的死结——那新任庄主宇文翔更是对天下武林宣称:欲以天下人垂涎欲滴的“剑气诀”为聘,许我以正妻之位。身在局中已经容不得我退却避让。”见包拯神色复杂而感慨,忙补充道:“您若不信,一会儿南侠北侠过来,大可以向他们求证。”
包拯却摇头,悲天悯人道:“我怎会不信你?虽不是武林中人,但也知晓江湖中人全凭一己之喜好,或为利或为名,视法纪如无物,杀人越货有之,恃强凌弱有之。这宇文翔如此卑鄙龌龊行径,挟天下人之贪婪,迫你就范,定是有所图谋!我想就算是那南侠北侠联手,也难以与天下武林为敌!林丫头,你受苦!”
林思嘉鼻子一酸,飞快闭眼转过头去,不让包拯看到自己漫出的眼泪——面对恋人展昭,她不愿意心安理得的躲到他羽翼下,把原本自己承受的压力和风险全部转嫁给他,情浓时自然可堪托付生死,可是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考验人性的拉锯战,而最经不起考验的就是人性。
若是展昭经得起考验,二人亡命天涯,没完没了的厮杀,藏头露尾,风餐露宿,终有一天他会倦,会厌,会怨,再深的情意也会被现实磨平;若是展昭经不起考验,放弃了自己,最起码还能保留二人热恋时的甜美回忆——这世界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至少,来自21世纪的自强而又独立的林思嘉绝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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