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汀梨漫无目的地看这些日期,没有一个和她相关。
人们给艺术赋予的生存期限似乎很短,甚至是固定的。
大部分只从早上九点半至下午五点,七个半小时。
甚至不在她的休息时间内。
这么想着,莫名走了神,低头撞到一个人。
和她一样的姿态,大概三十岁出头,背着个双肩包,对着那些易拉宝瞪着眼睛,仔细研究,好像是把艺术的存活期限笨拙而诚恳地记在手里的笔记本上。
相撞之后,她吃痛地捂住头。
一抬眼,便看到和她相撞的女孩,正认真而好奇地和她对视,然后突然伸出手,在她面前握拳。
饶是在这条街,多自由不羁的灵魂,在看到那人的面容时也会有些好奇,也会小声地和好友嘟囔几句。
付汀梨愣了几秒,朝对方弯着眼睛笑,然后郑重其事地伸出手,与对方握着的拳轻碰了一下。
“你好。”
女孩盯了她好一会,才滞缓地眨了眨眼睛,又盯她的头。
似乎想伸手来摸,又在空中迟疑,最终还是轻轻触碰,
“你好……你的头,也好。”
特殊面容,口齿不太清晰,反应滞缓,典型的唐氏综合征患者。
“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付汀梨被女孩摸她头的动作逗笑。
“真的吗?”女孩瞪大眼睛。
“真的啊。”付汀梨认真点头,“而且好巧,你也喜欢看展?”
“对。”女孩继续瞪着眼睛。
“她也喜欢。”
付汀梨眯了眯眼睛,她已经许久没有回忆起加州,但这次还是忍不住回忆自己在加州的那个好朋友,
“而且她还很喜欢雕塑,我也喜欢,所以我们是好朋友。”
“后来她成为了一个模特,把一些雕塑作品用自己的方式展示,很多人都喜欢她。”
女孩没有说话,继续看着她。
“你这是写的什么?”付汀梨又耐心地问。
“我也喜欢……喜欢雕塑。”女孩突然说,然后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过了好一会,冒出一句,
“所以,所以我们也是朋友吗?”
付汀梨说,“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我们就是。”
女孩点点头,“那如果我们是朋友的话……我就,就可以告诉你……”
把本子往她面前一伸,“这是我想去看,看的展。”
风冷夜寒,人群熙攘。
付汀梨在限期的艺术生存期限里,交到一个新朋友。
她们头凑头地蹲在街头。
彼此中间不夹任何杂质,研究着她们所崇尚、所追逐的艺术。
新年伊始,偌大上海,还有另一道视线,掠过同样淡漠喧嚷的街景,静默而空白地投在对面杂志记者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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