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布这回稍稍有点儿心虚,扫了一眼压得严严实实的帐篷,也不知道苏茗走了没有,搪塞道:“秦亦睡觉不安分,我嫌她乱踢。就跑去马车上睡了,我现在回来服侍她起来。”
“哦!”李铮不疑有他,转身刚准备离开。
帐篷忽然敞开,苏茗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衣衫凌乱褶皱地钻出帐篷,见外面还立着二人,也是一愣。
桑布一拍额头,怎么就能这么巧,苏茗再晚出来俺么片刻,就啥事儿都没有了。“我进去换衣服,你们谁都不许进来。”她本着不是自己惹的事儿,不用自己收拾残局的心态,俯身钻进帐篷,随后又严严实实地压好了门。
往里面一看,果不其然,秦亦还睡得正香,好在身上薄被裹的严实,没有四仰八叉的丢人现眼。
桑布先找出衣服把自己收拾停妥,这才叫醒了秦亦,一边给她换衣服一边幸灾乐祸地说:“你心上人和情人撞上了,怎么办?”
秦亦晚上没睡够,打着哈欠慵懒地问:“你说什么,昨晚做梦睡魔怔了啊?”
“你才魔怔了呢,刚才我抱着被子回来,正巧李铮在门口转悠,我刚打发着他要走了,苏茗竟衣衫不整地从帐篷里出去,俩人在外头大眼儿瞪小眼儿呢!我看你等会儿出去怎么办。”桑布给她系好腰带。挂上玉佩、香囊,再上下打量一番,满意地回身端水,让她洗漱。
秦亦将浸了凉水的毛巾捂在脸上,含糊不清地说:“有什么怎么办的,凉拌。”
等她都穿妥后钻出帐篷,李铮和苏茗还相对无言地站着,她气不打一处来地上去说:“大早晨起来的,都没事儿做了啊,含情脉脉的对视什么呢!”
苏茗被她说的打了个激灵,拱手哑着嗓子道:“秦大人借某套衣物换洗可好?”
秦亦一指桑布道:“阿布,领他去收拾个人样儿出来。”再回头看着欲言又止,眼神极其纠结的李铮,走近几步压低声音道,“跟曜亲王起了冲突,连夜跑出来的。”
李铮果然面露恍然,神色也不再闪躲暧昧,瞬间严肃正经起来,也低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也幸好他激灵,过来寻我,没有去找殿下,不然事情估计就要大条了。”秦亦挠挠头,昨晚乱做一团。自己又困倦不堪,根本没想什么对策,如今被李铮猛地一问,她也觉得有些为难。如何能在尉迟曜不反感的情况下,放弃对苏茗的占有欲呢?
见秦亦眉头紧蹙,五官都快纠结到一起的模样,李铮还从未见过她如此为难,似乎她平日在人前,都是一副淡定而沉稳的模样,不知是此番事情太过棘手,还是说她在自己面前已经渐渐不再伪装。他被自己忽然福至心灵的一个念头想得美滋滋的。看向秦亦的眼神也带了几分笑意。
不过秦亦正在纠结万分,没能体会到李铮那笑容背后的深意,不满地一瞥他道:“我正愁着呢,你不帮忙反倒还挺高兴。”
“到底是什么事,你不说出来,我怎么帮你。”李铮宠溺地笑笑,也不以为杵。
“呃,这个……”秦亦刚才就是随口一说,可他果真来问,自己反倒先支吾了。心里大骂自己,最近怎么对着李铮越来越缺乏警惕心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往外说。
李铮见她踟蹰,也不再追问,宽厚地笑笑:“我去叫他们收拾帐篷,吃了早饭好准备出发。”
秦亦感激地冲他一笑,转头看见站在帐篷口神色诡异的苏茗,又开始头疼万分。他穿着秦亦的衣服,微微有些短小,却又不显得局促,反倒有几分贴身的利落。只不过月牙白的长衫让他显得更加苍白,没增加生气反倒多了两分鬼气。她皱着眉头上前低声叱道:“当初要与殿下结盟的豪气都哪儿去了?这么点儿小挫折就这般萎靡不振,你以后还能担什么大事。”
桑布一矮身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件朱红色带暗纹的比甲:“可算找到了,这早晨的天儿还有点儿凉气儿,多加件儿衣服。这是前些日子新做的,她还没穿过。”
“我穿过又怎么样,他还嫌弃我不成。”秦亦气得嘟囔道。
“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桑布一边扯过苏茗,给他披上比甲,一边数落秦亦。
不料秦亦没说话,苏茗却急了,劈手甩开桑布怒道:“我不是小孩子!”
桑布没留神,被他一下推搡得倒退了几步,幸好秦亦伸手把她揽在怀里,这才没摔在地上。
秦亦这下可是恼了,抬手就想指着苏茗的鼻子骂人,却看见他看向桑布的眼中满是愧疚。又陡然的心软。论自己的年纪,在这个时代苏茗若是叫自己声阿姨可能都不算过分,怎么这么沉不住气非要去刺激一个自尊心受伤的孩子。
她见桑布也没有发作,便伸手接过比甲道:“阿布,你去看看早饭好了没。”自己走上前去,帮苏茗穿上比甲,边系盘扣边说:“苏茗,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在璟朝每受一分的折辱,便更恨你的父王、恨命运不公、恨自己不该生在帝王家。我也明白,你恨不得能够早日的扬眉吐气,能够昂着头回到玉枳,让所有人伏在你的脚下,不敢再看轻了你。但是你也应该知道,这些并不是你恨、你想,便都能如了你的意,你需要付出的是比旁人多十倍百倍的努力和牺牲。”
苏茗低垂着头,盯着秦亦系扣子的指尖,似乎能在上面看出花朵来,但是秦亦知道他正在用心听自己说话。“我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当年你不满十岁来到璟朝,在殿前叩拜的时候,那也是我第一遭见你。穿着你们国家的银白朝服,自己一个人,一步一步地走上殿前,走的那么沉稳,所以我就记住了你,我在心里跟自己说,这个孩子以后定然能成大器。”
秦亦觉得有滚烫的水珠砸在自己的手背上,苏茗一直垂着头不肯抬起,她也不说破,继续说道:“你昨夜跑出城来找我,你便真的是想把身子给我,还是想找人安慰和怜惜你?你就甘心跑来让我同情你、怜悯你、安慰你,然后多多照顾你吗?”
苏茗的手在身侧死死地攥着拳头,仍是一言不发,但身子却微微的开始颤抖。秦亦伸手拉起他的双手,用力掰开他紧握的双拳,看着他手心儿鲜红的几个指甲掐痕,叹气道:“命运并不是对所有人都公平的,但是你既生在逆境,便要与他抗争不已。说句可能过于冷酷的话,人生在世,真正能依靠一辈子的是谁?只有你自己!父母、兄弟、朋友,谁都不能让你靠一辈子,只有你自己的努力,才是你一辈子的资本和依傍。”
苏茗的泪水大滴大滴地砸在秦亦手上,却死咬着下唇不肯发出声音。秦亦扯着他到一旁坐下后又说:“不管是你还是殿下,我看着你们从小长大,你们吃的苦、遭的罪,我都是真心的心疼的,但是这些话我今天还是要跟你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茗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也不知道到底想表达什么,他不肯张嘴,生怕自己一发出声音就忍不住要放声大哭。
“苏茗,外在的打击、逆境、折辱全都是浮云,你内心的坚定才是最最重要的,今儿个我且问你,你是不是真的要登上玉枳的王位,是不是真的要让那些欺你、辱你的人伏在你的脚下叩拜,如果你连这点儿的折辱都经受不起,竟至于如此的话,那我便劝你,也不要做那非分之想,安安稳稳的在璟朝呆着,至少殿下和我能保你一世安稳。”秦亦局的苏茗的手在颤抖,最后用力地抓住自己的手,抓得她生疼。
苏茗猛地抬起满是泪水的面孔,像受伤的小兽嘶吼一般地嚷着:“我要回去,我要让他们看看我的本事,我要为我母妃报仇……呜呜……”
秦亦透过他的泪水,看到了他眼底燃烧的怒火和仇恨,让他的眼神看起来不再哀怨萎靡,而是充满了坚定和执拗,她便知道苏茗把自己的话全听进心里了。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轻拍他的后背道:“好孩子,没事了,咱们一起想办法,不会有事的。”
苏茗将额头抵在秦亦的肩窝,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自从来到璟朝做质子以来,他只哭过两次,一次是母妃去世,一次便是今日。不知是不是压抑的太久,他的哭声带着低沉的嘶吼,似乎在心里有野兽咆哮一般。秦亦知道,从今日起,苏茗便已经不再是故作坚强的孩子,而是个知道自己的目标,并且能够为之百折不挠的男子汉。
桑布端着木托盘远远地看着这一幕,也微微红了眼圈儿,似乎从去玉枳的那次,自己便对苏茗有着一种莫名的同情,也许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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