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庆瑞接到信的时候,正是刚送走一拨来客,好不容易歇下来喝口茶,想要在塌上稍稍歪一会儿养养精神的时候。
只听下人来报:“老爷,苏府下人求见。”
“苏府?”谢庆瑞皱眉思忖了半晌,也没想起来哪个官宦抑或世家姓苏,疑惑地问,“哪个苏府啊?”
“回老爷,就是质子府。”下人回到。
“他不是闭门谢客守孝吗?”谢庆瑞有些不悦地说,一个小小的质子,亲自来自己都未必相见,更别说居然只派个下人便说要来求见,他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就说我睡下了。”
下人躬身退走,不多时又回来道:“老爷,苏府家丁留下此信说要呈予老爷。”
“恩,放桌上吧!”谢庆瑞迷迷糊糊间含糊地应道。待到小憩之后,起床喝茶的时候才发现桌上还有一封信,字迹看着陌生,但右上角却画着自己与云相约定的暗记。他心里一跳,忙拆开来看,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宫中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自己居然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得到。
他在屋内来回踱步,左右思量,不知自己该用个什么借口来化解此事之时,外面传来宣召:“着中省阁司省谢庆瑞即刻入宫觐见。”他只好叫下人匆忙给自己换了官衣,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地跟着内官入宫去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封信影响了心态,从进了宫门之后他便觉得周围的氛围不对,仔细留意便能看出来,明岗暗哨地增加了许多禁卫,而召见的地方并不是日常的昭阳宫偏殿,却是紫寰宫,让他在有着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都有些心惊。
他不敢细想宫内等待着他的究竟会是怎么一番景象,而顺康帝的情形如何也让他更加揪心,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既然云相已经被囚禁,那么找自己前来定然是寻求支持,而不是加以迫害的,自己只要虚以为蛇、见招拆招,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
不料一进紫寰宫正殿,却见已经有三四个同僚站在殿内候着,几个人互相拱手招呼,却又都不说话,让原本就压抑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第三卷 名阳内斗 第一百零一章 虚以为蛇
却说此时,皇贵妃正坐在紫寰宫侧殿的卧榻上,不住地抬手抿鬓角的发丝、或是压压脑后的发髻。现在屋内只有她一个人,她不安地四下环顾,又挪动了一下身子,似乎在分辨倒是是现实还是梦境。
刚过去的那几个时辰,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般,那内官是她早就买通的。平日一直没有动用,今天果然派上了大用场,在皇后都不知道情况的时候,自己便抢先封锁了消息,抢占了主动。
就跟鬼迷心窍了一般,看着顺康帝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那一道道命令就从自己嘴里说了出来,好像自己盼着这天都已经盼了许久,早就在心里预演过一般。
将信得过的禁卫统领叫来,请太医过来,将帝寝内所有的人员控制起来,又派人去传表哥入宫,谁成想表哥却坚决不肯帮自己,还说什么六殿下才是他想辅佐的对象,讲什么立长立贤,切,不过是个下等侍女的儿子,自己养了他多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难道还要连皇位都眼睁睁地看着他夺去不成。与表哥无法谈拢,只好先将他囚在内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叫尉迟晞来解决掉,才算是除了心头大患,不料竟又出了岔子,云珊那死人居然一去不回,听下边来报,云珊与尉迟晞等人一同过来的时候。秦亦拉住她说了许久的话,于是便又掉头回去。
秦亦!她手里的帕子绞做一处,恨恨地想,自己这算不算是养虎为患,当年那个动辄就被吓得面色发白的小子,若不是自己抬举,哪里会有什么西萝之行的立功,如今竟真成了尉迟晞的左膀右臂,总是在关键时刻出人意表,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里福星不成?怪只怪自己的肚子太不争气,这么多年才升了个儿子,不然,这一切原本都应该是为昕儿谋划的,此时却便宜了尉迟晞。
如今怎么是好,她在心里问自己,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无法回头,最不该就是假传圣旨,不然自己也许还能有所转圜。转念又想,昕儿是自己的儿子,必然要给他最好的一切,包括这座皇宫和这个天下!
念一及此。便又挺直了腰杆儿,暗自给自己打气道,为了儿子,一切都是为了儿子,走下去吧,只要谋划得当,自己是有可能赢的。
她开口想叫人传谢庆瑞进来,张嘴后才发现自己紧张的嗓子发紧,竟只突出几个音节,说出来的话自己都听不清。
外屋候着的下人听到响动,轻声问:“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她抬手端起茶碗,润润嗓子后又轻咳一声才道:“宣谢庆瑞谢大人进来。”
趁着空挡她又想,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见到谢庆瑞了,似乎从入宫后就没再见过吧,他与自己年纪相仿,同自己一起天天跟在表哥身后,像两条甩不掉的小尾巴,若不是当年被遴选入宫,父亲原本都打算与谢家结亲,而如今,二人的地位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正想着谢庆瑞已经进来,倒头便拜道:“中省阁司省谢庆瑞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谢家哥哥无需多礼,多年不见哥哥还是风采依旧,本宫却是年华已逝。”她故意拉近着距离。
“臣惶恐。”谢庆瑞一抬头,发现她居然连屏风抑或面纱都没有,忙垂眸不敢多看,隐约觉得她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只不过更加有成熟的丰韵了。但那眼中深深的疲惫却是难以掩盖的。也许宫中的日子并不如她当初想的那般惬意吧,爬得越高越要精心算计着度日。“娘娘侍奉圣上于左右,日日得沐天威,如今看来还如二八少女,何来年华已逝一说。”
“谢家哥哥还是如年少时一般,嘴甜得跟蜜一般,让人明知是假的都欢喜得紧。”她的手又习惯性地抬起来摆弄一下头发,“女人最好的年华,不过那么几年,那时候真的是觉得自己恩宠不衰、风光无限,但是老去却也是那般容易的事情,岁月不声不响地就爬上眼角眉梢,圣上来得便也越来越少。这就是女人的悲哀,因为永远都有比你年轻、漂亮、讨人喜欢的女孩儿进入你夫君的眼中、心中,尤其是宫内的女人,不能嫉妒、不能哭闹,还要表现出自己的大度,表现出姐妹情深这种除了圣上就没人再信的戏码。”
“谢家哥哥,你知道宫内的女人最大的凭借是什么吗?不是美丽的容貌、不是卓越的才华、更不是显赫的家世,而是有一个争气的肚子。”她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继续动情地说,“这么多年在宫里,世态炎凉也见的多了。我总是忍不住在想,若是当年我没有遴选入宫,而是……那又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见她说起这些,谢庆瑞不好插嘴,只能垂首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却听她后面越说越离谱,忙轻咳一声道:“娘娘如今圣宠不衰,膝下还有二位殿下一位公主,这可都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福分。”
“说是两个,但那一个终归不是自己生的,人心隔肚皮。谁又敢说不会有什么旁的想法。”她撇撇嘴,而后觉得似乎该转入正题了,才换上沉痛的表情和语气道:“谢家哥哥,不瞒你说,今日召你进宫的不是陛下。”
“啊?”谢庆瑞配合着她的表演,也装出相应的应对。
“陛下他现下……”她拈起丝帕擦拭着眼角,“今日陛下突然在寝宫内晕倒,在还有意识的时候说叫人传我过来,便再也没有醒过来。”
“圣上如今还在昏迷?”谢庆瑞急切地问道。
“是,御医研究了这么许久,还是没什么头绪,他们、他们都说陛下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她开始嘤嘤地哭起来,“谢家哥哥,你说这可怎么是好。”
“是啊,圣上似乎还未立遗诏,如今这……”谢庆瑞帮她把话题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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