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门就是凌时透骨的寒风,知妙裹紧身上的里衣外套,摸黑寻到了东墙角边的小厨房。才刚刚推开厨门,便觉得一副冷清扑面而来,小厨房里却是清锅冷灶,摆在灶台料理桌上的,不过都是她们今夜的剩饭菜,杯盘碗碟都扔在橡木桶里,屋子里一丝热气也没有。烧炕的火炉炉膛里一丝红光都没有了,放劈材的材堆那里只剩下几片木屑,更别提以前她们在东跨院里常使的无烟木炭火盆,这屋子里连一盆都没有。
知妙掀开锅盖,连看了好几个煮锅,别说找点热水,连丝凉水都没有。
实在是转了好几圈,她没有办法才转出厨房的门来。
小厨房的旁边就是万婆子和管婆子所住的小耳房,知妙走过去的时候,还看到耳房里亮着烛火,有融融的暖意在窗纸里透出来,知妙张嘴想要说话的时候,万婆子和管婆子的声音就从屋子里响起:
“赶紧睡吧,趁着火盆还热火。不然等会儿那边子不知道又会有什么响动。”
“有什么响动关我们什么事儿,难道还敢把火盆子从我们这里夺了去?再着说,这深更半夜的,总不能再让我们去给她们劈柴烧水吧;那几位现在还想当自己是正牌小姐正牌少爷吗?都发配到这院儿里来了,自己心里还不自知?想摆什么谱子呢?反正我是不会管她们的。”
“你快别说这样子的话罢。”万婆子还劝,“人家怎么说至少也是主子。”
“那你半夜起来伺候他们?”
“我?”万婆子嗤了一声,“我闲的没事做催的!”
管婆子一听这话,顿时就讥笑起来:“那不就结了。吹灯睡觉罢。”
万婆子立时就对着烛火吹了一口,暖耳房里的灯光即刻就灭了。
知妙的眉宇都紧紧地迭在一起,凌时的深刻才觉出这个世界的自私、无情、冷漠与残狠,深宅大院里的步步惊心,步步紧逼。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现时人唱得还挺深情,哪里见识过这等世界里的无情与无份。为了生存、争宠、抢地位、赚家业,再凶再狠的事情,也全都做得出来。阴谋诡计只是毛毛雨,害你生死难测也不只是传说。这两个万婆子、管婆子,哪里是来伺候她们,分明就是一对“万事不管”,“万事冷漠”。
翌日,知微的热度就火火地烧上来了。
他年纪小,身子弱,一病起来就来势汹汹,整二日饭食不进,不贪玩耍,昏昏沉睡;周妈妈说要万婆子去前头回禀燕姨娘,往百益堂请个先生来给知微瞧瞧;万婆子却说小孩子总是要长几场病的,还说喝点焦米粥暖暖肠胃就好了。于是不过照样清水米汤送进来,巴巴地让周妈妈给喂下去。
知微被周妈妈溜了几勺清粥,就紧闭小嘴一口不肯吃了。依旧面如红赤,昏睡不止。现时已经到第三日黄昏,院子里的灯都掌上了,周妈妈把知微揣在怀里,一抱上身,眼泪就淌了下来。知微小身子温度火烫,小嘴里呼出来的都是滚滚热气,几日米水不进,嘴唇皮肤都微微曝干,脸颊如膛火炙烤,眼帘是一掀也不掀,全身绵软,动也动不得了。
周妈妈哭道:“大小姐,二小姐,蒋妈,小少爷……怕是不行了!”
蒋妈妈立时凑过来,往知微身上一摸,的确温度烫手,竟已像膏肓!蒋妈妈也慌张了,连忙叫管婆子:“嬷嬷快去前苑,看看铺子里的掌柜们有没有一个在家的,如果没有快去回了三太太,让三太太差门头子小厮去请两位郎中,给小少爷瞧瞧下两服方子罢!”
管婆子立在旁边略撇一撇嘴:“哪家的小孩子不有个病歪歪的时候,犯不着生生急成这个样子。现在咱府里不同往时,三太太管得严,到了晚上来回走动的少,大太太又是丧期,为的不让外头人看热闹,连堂院正门都关得早,你现时去前苑支人,怕是都支不着。不如喂小少爷多点水粥,在屋子里再多养上一晚上,兴许明儿一早,就没事了。”
周妈妈一听这话,眼泪都要急迸出来:“再养上一晚?小少爷都已经昏睡了两昼夜不曾睁眼了,只怕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向大太太和老爷交待……”
管婆子一听周妈妈的话,脸上的脸上就有些不屑。
“周嬷嬷可不必抬了大太太和老爷来压我们,我们不过是些下人婆子,粗使的做些活计,比不得嬷嬷们奶了哥儿姐儿的这么尊贵。既然周嬷嬷下了口令子了,我这就替你去前头回了三太太,打发人快去请个郎中,给小少爷好好瞧瞧,免得小少爷有个什么不测,反到赖在我们头上。”
管婆子一提裙子就转身径直去了,周妈妈抱着知微,只气得浑身发抖,也没有办法。
知秀在屋里头听到这话,走出来直要骂人,可偏巧管婆子又去了,没的法。知妙一地坐在炕头上看着知微,帮他掖掖被角,又拍拍他不安的睡像。知微比平日里到是瘦弱了许多,那苹果样漂亮的脸蛋也略有些苍白。这小娃娃虽然还少不更事,但这些时日她们受罪受难,他却一直可爱地傻呼呼地笑着,到是解了知秀和知妙心头的许多郁闷。知妙本来穿过来,对这些陌生人突然变成“亲”人还有些不适应,但是这些时候相处下来,竟越发的对知秀和知微生出了些微喜爱。眼看着知微病的这么重,她也越来越觉得心头被压抑得憋闷。
女人斗就斗,妻妾权势,为什么一定要拿着这还不更事的娃娃下手?!
这边厢众人在心急火燎地等着,那边管婆子竟去了许久。
万婆子也因管婆子出了门,连晚饭都慢腾腾地到了酉时三刻才端上来。又是清汤烂菜,连点油星子都见不着,别说是生了病的娃娃,即使是大人看到这样的饭食,都难以下咽。
万婆子还立在那里说:“这两日前头听说贵客多,管嬷嬷和我都领不到食材,偶尔几顿,小姐们可将就了罢,就当素斋几日,也当为故去的大太太积积阴德。”
知秀一见这个,眼珠子都要冒出火星子来了,跳起身来张嘴便想骂。却见刚刚还围坐在知微身边的知妙忽然站起身来,连句话都不说,直接一手扯住桌上铺的香色富贵花锦团纹桌布,生生地就用力一拽——
砰!稀哩哐啷!
一桌子的杯盘碗盏全都滚落到地上去,汤汤水水和烂得稀糊的青菜滚洒了一地。
蒋妈妈并周妈妈,连知秀都被知妙这样的动作吓了一跳。
万婆子在旁边看到菜水滚了一地,吃惊却还不饶人地说:“大小姐这是怎样了?嫌饭食不好打人骂人都容易,这作了一地又算是什么……”
知妙站在那里,眼眸珠子也不动,面上表情无色地道:“我母亲在生时,可没教导我们打人骂人,但我母亲却教导过我,人与牲畜不能同食。这等拙喂猪牛的粗食,到放在我们的桌上了,我不把它打烂,难道还巴巴学牲畜吃进肚子里去不成?!”
万婆子被知妙这几句话填噎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却又找不到什么话回。
话音还没落,管婆子刚巧从门外走进来,一看到这摔了一地的汤盘碗盏的,立时就开口:“哟,我才去了这些时辰,大小姐倒是教训上了?大小姐可也不要作这样的气,是周嬷嬷令我出去前苑子请人的,留下万家的一个人怎么张罗过来,小姐们不就是想要吃要喝的嘛,我这就回了前厅三太太,抬一桌子精细吃食来给小姐们过过瘾!”
管婆子转身又要往外走。
知妙直接叫了一声:“站住!”
管婆子才回头,知妙已经一巴掌就挥了过去!
管婆子本来生的不高,知妙又站在里屋的台阶上,这一巴掌虽然打不到管婆子的脸上,但也生生地扫到管婆子的颈子下巴,指甲尖尖地擦过管婆子,直疼得她倒退一步。
管婆子惊得都要倒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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