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得轻轻把她推醒了,问道:“你住哪儿?”
她睁开一双碧玉般的眸子,愣愣地看了他半晌,似是不知道眼前是怎么一回事。
他轻笑一声,又问:“你住哪儿?少飞让我送你回去。”
她清醒了一点,却又来了干巴巴的一句:“不用了安先生,我自己打车回去,谢谢你。”
言罢就解开了安全带要推开门下车。
他蓦地就生了脾气。这个女人实在是矫情的让人看不下去,他又不是什么五讲四美好青年,心情好才答应了少飞送她回家的,怎么她就把他当瘟疫似的躲得那么急呢。
于是毫不客气地伸手扯住了她的胳膊,皱着眉问:“我说你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却见她拿手捂着嘴,表情很难看。
他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松了手:“你是不是想吐?”
她没有回答他,径自推开车门跑了出去。
安诚自己在车上愣了半晌,下去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总之,别扭的很。更莫名其妙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他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问题就在于,他和她算不上认识,也算不上不认识。照顾认识的人叫关心体贴,照顾不认识的人叫学习雷锋,那照顾既认识又不认识的人,又是个什么说法?
这时候少飞给他打电话,安诚一接起来就骂了过去:“你把个喝醉的女人硬塞给我算怎么档子事?要送你自己送,我没空闲时间管你的破事。”
少飞讨好他:“哥,我这边不是还有个吗,顾不上了,你就帮帮忙送她回去吧。她还好吧?”
他没好气地回:“不知道,人跑了。”
少飞一听急了:“什么?跑了?哥,你赶紧追她回来啊,她这个样子容易出事情的。”
安诚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出事?她怎么了?难不成被家里人给撵出来了?”他实在看不出来,连喝醉了都那么冷静的一个人,能出什么事。只怕世界末日来临了她也能用白开水一样的表情坦然面对,一笑置之。
少飞愣了愣,道:“哎,还真是。”
安诚下车去找忻颜,发现她并没有走远,靠在路旁的一棵树边上吐了会,吐完了就坐在石沿上哭了起来。她这样一哭,反倒让他脚步止在了那里,不知所措了。他不是没见过女人哭,只是没见过她那样的女人哭,还哭得那样撕心裂肺。第一眼见到忻颜的时候,安诚以为这个女人大概心比铁都硬。她特别会遮掩情绪,喜怒不外露,眉目间冰雪般淡然,仿佛是刀枪不入。他真没想到她会哭成那个样子。
大自然大概是有她的法则的,万物相反相成。比如玉这种东西,硬玉看上去比软玉结实,但是砸在地上最容易摔成碎片,所以硬度越高越不结实。坚强这个东西也一样,性格越是坚韧的人,往往内心包裹着越多的脆弱,一敲即瓦碎。
少飞刚才挂电话前对他说:“忻颜挺可怜的,她妈拿自己女儿像仇人似的,不过这些说来话长了。哥,你还是把她找回来吧,千万别让她出事。”
安诚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说:“别哭了,我送你回家。”
她抬起头,大概那个时候酒精才开始在她体内发挥作用,看着他的眼神很迷茫,闪着丝悲凉,喃喃道:“家?我……哪有家……”像是头迷了路的小兽,楚楚可怜。
安诚才觉得,以前和他交往过的那些女子,眉目间透出的让人怜惜的模样都太假,都是为了讨好男人做作出来的。面前这个女人,虽然因为吐了酒而显得不修边幅,可是她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人真的心疼。难怪刚才在车里他想将她揽进怀里,那是出自一种保护柔弱的本能。
他走上前去拖她起身,而她并不配合,猛地挣扎起来:“我不要跟你走……”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看到他们这个样子,绕道而行,侧目而视。
他生了脾气,紧紧地扣住她胳膊,硬往车里拖。她挣扎地更厉害,却哪敌过他的力气,三两下就被他拖进了车里,锁了起来。不知看在外人眼里,他像不像个拐卖人口的恶霸。
从另一边车门上了车,递给她一瓶水和一盒抽纸,又问她:“你住哪里?”
她已经安静下来,大概刚才又哭又折腾的,她也累了,靠在车窗上半闭着眼,却还知道跟他呛:“不告诉你。”吐字含混不清,像含了块糖。
他深吸了一口气:“到底住哪?”
她嬉笑了一声,有些傻气:“你猜。”
一个喝醉了酒的女人,已然是没办法跟她正常沟通。安诚头疼不已,只得启动了车子,朝自己家驶了去。
到了家,她已经睡着了。他把她抱进客房里,安顿好,已经是半夜。她睡觉的样子很安静,缩成小小的一团,眼角犹带泪痕。睡梦中咕哝了句什么,他没听清,大概是“你别走”,竟惹得他叹了口气,在她床边坐了好一会。
第二天安诚醒来,发现忻颜已经离开了。她睡的房间一尘不染,仿佛昨夜她不曾来过。
安诚当下把这个女人恨得咬牙切齿。能不恨吗,他好心带她回来,她就这么不吭一声地走了,就算是领回只流浪猫也知道知恩图报吧。然而等他出了房间,竟发现餐桌上放着一锅粥,还有一张字条:
安先生,谢谢你。陆忻颜。
他当下又恨不起来了。
(三)粉色康乃馨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