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鸿雁传书时有送到,信中总是有诉不尽的相思离愁,奈何他虽对我深情缱绻,却只能被更远大的志向横梗相阻。只因,他是宇文泰的儿子!
一日复一日,我在周国皇宫里住着,眼里的淡淡哀伤并不掩饰,旁人或许亦在暗暗揣测,我是否如那平常人家的闺中思妇,心中有悔教夫婿觅封侯之叹吧?
是啊,可叹,相思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只是。
夜阑入梦的人,为何却身着银铠?
转眼,已是次年三月。冬天逐渐过去,天气一天天变得暖和,我一天数次跑到花园里去,树木渐渐抽出了新芽,春天,总算抛却矜持,珊珊来到了。wàp.①~⑹kXS.C O M
成日里无所事事,我便跟着宫里的嫔妃学习琴艺及刺绣,这些嫔妃一个个皆出身名门,琴、棋、书、画、女红、才情皆是卓然出群的,相较下,我却似个扶不起的阿斗,兴致来时,也学人抚琴一曲,却让人只想掩耳逃避;好不容易绣了一幅花鸟图,线头凌乱,花不似花,鸟却长得跟鸡一般模样,屡屡将她们气得啼笑皆非。
这天,我正在院中抚琴,练了半天,十指仍然不听使唤,手中曲调难成,唉,看来这种附庸风雅之事实在不适合我。真儿劝我休息片刻,奈何我这人脾气一上来,倔得九牛都难以拉回头,我固执的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真儿在一旁,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打趣我道:“好姐姐,你今儿从早上练到现在,都快两个时辰了,可我怎么听着你的琴声还是跟昨天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我起身来,抓住真儿挠她痒痒,笑道:“好啊,你如今学会取笑我了。”真儿左闪右避,颊边两个梨涡若隐若现,笑道:“好姐姐,并没有人一定逼你学这个,你学得这么辛苦,我看了都不得不替你委屈,如果四公子见到了,岂不心疼?”
我急得伸手要去揪她的嘴,详装嗔怒道:“好你个贫嘴的丫头,这么会说话,你真替我委屈,就不会如此打趣我了。”一真儿笑着满屋子乱躲。自从离开战营后,真儿似乎变得开朗了许多,本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啊,每每看到她的笑颜,我亦变得开心。
我俩正闹得不可开交,有宫女来禀:
襄阳长公主到了。
第65章:纤指十三弦,细将幽恨传
襄阳长公主是宇文邕的同母姐姐,大约是因为宇文邕的关系,她会时常进宫来探望我,她比我年长两岁,已经嫁人,夫君是神武公窦毅。
听到长公主来了,真儿亦不再与我嘻闹,自去准备奉茶,我略整仪容,迎了出去。
襄阳公主容颜秀丽端庄,年纪虽轻,气度却雍容,她出生在皇家,举手投足尽显优雅,待人也和气,所以,与我倒也投缘。
见我出来,她笑着说道:“人还未进来,远远地就听到你和真儿的笑声了。”我忙俯身请安,笑道:“方才在院中抚琴,练了好一会,仍然技艺太差,所以被真儿取笑。”
襄阳公主指着伴在她身边的女子,道:“给你介绍个人,这是我的姨妹,名唤颖儿。我知道你最近在练琴,所以,特地找了她来给你做师傅,她可是琴棋书画一样不缺,你若跟着她学,定能受益wàp.①~⑹kXS.C O M。”
我早已注意到公主身边的那名年轻女子,她与我相仿年纪,肤若凝脂,眉目如画,举止娇怯如弱柳扶风,优娴中透着贞静。她听了襄阳公主的话后,抿嘴浅笑道:“嫂嫂,你太过夸奖颖儿了,倒让翎儿听了笑话。”
她叫襄阳公主嫂嫂,看来,她必定就是名扬长安城的大家闺秀,襄阳公主夫君神武公窦毅之胞妹,窦颖。我与她素未谋面,却在宫中久闻其名。听闻她不但生得国色天香,才情更是出众,芳龄虽才十六,及竿之年刚过,各类达官贵人,王孙公子已趋之若鹜,上门提亲的媒婆差点将窦府的门槛踏破。今日一见,果然绝代风华,名不虚传。
我上前执手笑道:“好颖儿,公主必定不会骗我,你今日来了,一定要收下我这个笨徒儿才好。”窦颖浅然一笑:“翎姐姐,你太客气了,不过闲了无事,大家一起玩儿解闷,若说收徒儿我是不敢当的。”
襄阳公主一旁笑道:“颖儿,你也不必过谦,不如你抚琴一曲,让翎儿一旁听听。”
我亦赞同道:“公主说得极是。”
窦颖嫣然一笑,不再推却。她走至琴台前坐下,双手微抬,指尖轻触,流水般的琴音顿时响起。
第66章:纤指十三弦,细将幽恨传 2
细细聆听,窦颖弹的竟是一曲《长门怨》。
我心下不禁狐疑,此曲乃据司马相如《长门赋》所作,陈阿娇失宠废居于长门宫,千金求得相如赋,以求唤回汉武帝之心。
琴音中,仿佛望见那个深宫寂寥的女子,她深居长门,长裙曳地,于月下哀怨叹息。
原本拥有蔷薇花般的面容,却只能任青春逝去,红颜憔损,只因,曾经的山誓山盟,如今已如烟云般逝去。此时,此曲经窦颖奏来,清音中透出淡淡凄婉,当真是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弹奏的手法自然有说不出的好处,只是未免太悲了些。
一曲罢了,余音仍绕梁于飞,众人受曲氛所感,深深沉溺于哀怨之中。
一时皆如痴如醉,沉默不语,室内良久静寂无声。
这时,真儿手捧茶盅出来。窦颖犹自痴痴的望着琴弦,秀眉轻蹙,美眸微凝,绝美的容颜浸染了淡淡哀伤。
我轻轻拍掌,打破了沉默,窦颖方才醒悟过来。wàp.①~⑹kXS.C 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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