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杨进开很早就把手机关了机,好好地补了一觉。第二天自然醒来的时候,正是早晨八点。杨进开穿着睡衣拉开窗帘,又是一个美美的好天气。他美美地光脚坐在餐厅里,美美地一边看体育新闻一边吃完了麦片。一切都好极了,他很满意,仿佛重新回到了没有被物理学折腾的美好日子。可惜,美美的心情没有延续下去。早餐之后,杨进开终于准备回到现实,打开了手机,然后立刻被吓得一哆嗦。吓了他一大跳的是手机小秘书提示他有十七个未接来电,都是王墨打来的,其中昨晚九点半到凌晨三点有十一个,早晨六点半到二十分钟前有六个。王墨还留了七条微信留言。“侬电话怎么关机?在干吗啦?”一个可疑表情。“戆都快回电话,有急事!”一个发怒的表情。“快回电话,你到底在干什么!”四个发怒的表情加一把流血小刀。后面四个都是语音留言,前三个都是差不多的内容,最后的也是最短的一条是王墨异常冷静的声音,“我在路上了,你最好给我准备好。”时间是三十分钟前。杨进开彻底慌了神。这语气很不妙,一般来说,王墨高兴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和他说上海话,一旦她开始一本正经地说普通话时,自己往往需要看一下是不是哪里出了岔子。杨进开下意识的反应是日记被偷的事情终于曝光了,他本能地想要回拨电话,拨出去一半又赶紧按掉了,手忙脚乱地收拾起屋子,看是否有任何可疑物品。昨晚他是一个人在家,不过之前那晚可能还有些痕迹留了下来,包括酒瓶什么的,都要彻底清理掉。其实,王墨当然知道杨进开的私生活是什么样的,也知道他一定还见着其他女人。对他们两个人来说,男女间的排他性都不是必须要求的条件,而这也是杨进开所有男女关系一贯持有的基础。不过基于对王墨的了解,她知道自己是个情色作家、花花公子是一回事,毫无顾忌地把证据展现在她眼前是另外一回事。杨进开知道,“另外一回事”一定会非常恐怖,尤其还是在王墨明显心情不太好的时候。需要清理的东西还包括罗江日记的快递包装,一直还没来得及扔掉。虽然王墨有可能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但万一不是的话,留着包装袋反而可能提醒她。杨进开确信一切处理好了的时候,赶忙给王墨回电话。电话通了却迟迟没人接听,但很快,杨进开就听到门口外由远而近隐约传来王墨的电话铃声。这款个性铃声是杨进开给王墨设置的:“姑娘姑娘,你漂亮漂亮;警察警察,你拿着手枪……”(1)杨进开赶紧心惊胆战地打开门。王墨穿着一身执勤服站在门口,面沉似水,手里攥着手机,何勇还在奋力嘶吼着。杨进开赶忙把自己的手机按掉,用尽他全部的演技强挤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脸,“来啦?”王墨缓慢地瞥了他一眼,一边面无表情地走进房间,一边解开警棍提在左手里。这根警棍杨进开很熟悉,靠近手柄的地方有个用粉色水钻贴成的W字母,但显然不是在这样的气氛下。杨进开又是一哆嗦,赶忙把门关上,谨慎地跟在后面。“对不起啊,我昨天在外面跑了一天,晚上一直在房间研究资料,手机没电也没注意到,早晨起来才发现……”杨进开赔着笑。王墨在房间里踱了一圈,先看了一眼厨房里的垃圾桶。杨进开知道她在找什么,同时很庆幸前晚根本没来得及用那玩意儿。王墨没发现什么,又走进卧室,用警棍挑起床上的被子扫了一眼,哼了一声。杨进开继续赔着笑。王墨把被子搁下,把警棍系回腰上。杨进开一笑,正要凑过来,被王墨一手拍到头上。“你个戆都,昨晚竟然不接我电话!我本来有很急的事情要告诉你的!你这个混蛋!”王墨一脸凶狠。杨进开一下搂住王墨的腰,顺势倒在床上,笑嘻嘻地说:“什么急事啊?这么急地找我,我只好好好配合你一下啦……”说着就要摸下去。杨进开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得左手猛地被攥住,一下子扳到了背后,就发现王墨已经顺势一个翻身把自己整个压在了身下,左膝盖顶着他的腰眼。杨进开觉得左手都要断了,脸也被狠狠地塞进被子里几乎喘不上气,不禁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哀号:“断了!给我掰断了!”王墨红着脸,哭笑不得地说:“你这家伙还有没有点儿正形?我找你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正事!关于你上次找我查的那个案子!”“好的好的,我罪该万死,你先把我手放开!断了!断了!”王墨松开他的手,站起身来,从兜里掏出一个一次性DVD盒扔给杨进开,哼着说:“你自己看吧。”杨进开故意龇牙咧嘴地站起来,揉着手腕吁气。其实王墨手里拿了分寸,虽然感觉很疼,却没有什么损伤。王墨最擅长的就是反关节技,她那看起来单薄的身体里其实蕴涵着令人恐惧的能量,当初在全上海PTU(2)选拔大比武里,徒手格斗这一项在140多名候选人里,不分男女的排名是第17名。虽然杨进开还算结实,但他绝不想和王墨发生任何肢体冲撞,除非是在床上,而且绝对不是现在这种情况。杨进开把DVD盒打开,里面是一张可写入光盘,光盘上没有贴任何标签。杨进开看了眼王墨,王墨没有理他,他只好把DVD放进电脑光驱,选择播放。电脑屏幕上显出的是一个固定视角的彩色图像,没有声音。刚开始杨进开只是觉得非常眼熟,并没有意识到是哪里,后来猛地想起是程书国交叉所的研究室,估计就是昨天去的时候正在装的监控器录下的画面。杨进开的心立刻紧绷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画面正对着进门,广角镜覆盖了研究室的大部分空间。杨进开注意到画面左上角的时间是昨天傍晚7点24分。房间亮着灯,但画面里一个人也没有。杨进开狐疑地扭头看看王墨,王墨用眼神示意他继续看下去。在傍晚7点25分的时刻,杨进开看到有个男人从房门进入了画面,可以清楚地认出是程书国。他走到房间角落的一个箱子旁边,似乎在查找什么东西。杨进开意识到那些是罗江留下的遗物。两分钟以后,另一个男人也进入了研究室。杨进开立刻认出他是小李。小李走到程书国跟前,说着什么,但两人似乎谈话很不投机,虽然从画面里听不到任何声音,但能感觉到两个人都在非常激动地争论着什么。后来程书国指着门,似乎大声命令着小李出去,小李也大声喊着什么,随后就走出了房间。程书国满脸怒色地原地站了一会儿,又重新回到那堆资料旁开始翻阅。时间又过了三分钟,小李重新进入了房间。只见他迅速走到程书国身后,但程书国感觉到了什么,扭头去看,然后就要站起来。这时让杨进开大吃一惊的情景发生了——小李冲了上去,手里似乎握着个东西,猛地向程书国背部扎进去。程书国奋力地想要扭过身来,他挣扎着去抓小李的手,但小李疯了一样继续向程书国不停地扎。最后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倒在了监控画面之外,看不见了。但杨进开可以想象那个看不见的地方正在发生什么事情。画面似乎静止下来,这让等待感觉非常漫长。小李又出现在了画面里时,杨进开觉得过了很久的时间,但屏幕上显示那只是一分钟以后。他从屏幕下方背对着监控器缓缓地站起来,没有回头,杨进开无法看见他的表情,只看到他动作机械地走出了房间。又过了大约漫长的一分钟,小李又从房门走进房间,身上和脸上可以看到溅了大片的血迹,上身正面几乎整个浸红了,同样溅满鲜血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小李打燃一个打火机,一处一处地把布满房间的书和资料堆都点着了,然后蹒跚着站回屏幕中间,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发呆,最后竟然缓缓地躺到了地上。这时火光和浓烟逐渐充满了整个屏幕,杨进开已经无法看清房间里的东西了。画面随即无声地停止在2014年2月20日19点34分。整个视频毫无声音地放出来,仿佛带有更加惊心动魄的恐怖感。杨进开目瞪口呆地盯着已经停止的屏幕,很长时间没有说出话来。王墨在他身后缓缓说道:“昨晚八点二十分闵行消防支队先接到的报案,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火已经熄灭了,当时幸好楼里还有施工人员在调试设备,很早就发现灾情,在火势还没有蔓延到其他房间的时候就扑灭了。消防支队本来以为是现场施工造成的意外,但检查现场时发现了两具还没有完全烧焦的尸体,就报了警。“两具尸体已经确认是交叉所主任程书国,和在他研究室勤工俭学的大三学生李鼎鼎。程书国腹部和背部被捅了二十一刀,凶器就插在他的身上,是一把水果刀。现场学生证明这把水果刀平时一直放在茶水间,是大家平时削水果用的。李鼎鼎初步认定死于烟雾窒息。“我们随后发现,现场当天刚刚装好的监控视频竟然已经在工作了。视频调出来之后,把分局和学校相关领导都惊动了,全都如临大敌,对外也尽量封锁消息。这已经是该校一个月内接连发生的第三起死亡事件了,而且还涉及师生内部的谋杀。”杨进开半天才喃喃地说:“怎么会这样?我昨天上午才刚刚去过学校,和程书国见过面,怎么会这样?”王墨叹了口气,“我知道,研究室一个叫小张的已经告诉我们你昨天上午去过现场,和受害人见过面,而且看起来你可能是最后一个和被害人见面的人。”王墨说着又顿了顿,难受地说,“杨进开先生,所以其实今天我过来,是奉命请你跟我回分局协助调查的。请跟我走吧。”杨进开恍恍惚惚地坐着警车到了警察局。王墨这次其实不算正式的出警任务,是私下求他们队长让她来找人的,所以只有王墨一个人开车过来。一路上王墨熟练地在上海早高峰拥挤的道路上各种蛇形超车,一边随口问了问杨进开去找程书国说了什么,又埋怨他怎么委托人都死了还在调查,接着又惊叫了一声,埋怨自己刚才忘了要她上次寄给杨进开的罗江日记,催他赶紧还回来,虽然估计局里肯定倾向于把现在这个案子尽快结掉,没有证据不会再返回来重新调查罗江自杀案,但毕竟一切要小心为妙。杨进开毫无搭话的心思,脑袋里乱糟糟地一团。他一度琢磨着是不是正好趁着交叉所着火的机会,告诉王墨那些日记早已经还回去、却在大火中烧掉了。但转念一想,日记毕竟是被偷走的,万一哪天再次出现,自己更解释不清。用一个谎言掩盖另一个谎言往往是最糟的主意。见王墨并没有继续追问,他也就打着哈哈敷衍了过去,只是心里更加烦躁起来。王墨显然不知道杨进开心里的这些算计,在旁边把手排挡掰得啪啪直响。这辆2008年款的两厢POLO警车在早高峰的车流里被扭得像一只喝得烂醉的猩猩开过山车。杨进开被这声音噪得越来越烦,“别掰得那么使劲,都让你给掰断了。”王墨瞪了他一眼,“怎么,害怕啦?”然后又扑哧一下笑了起来,但她很快发现杨进开明显没有开玩笑的心思,后面的一路也就不再作声了。不久就到了分局。王墨把他放下来,让他自己去找重案队一名叫王探的侦查员,算是知情群众主动来协助调查,自己就赶紧走了,走之前趁着没人亲了杨进开一下。王墨的老爹就在分局上班,万一被看到可是够他们受的。不巧的是,王探现在并不在局里。杨进开被带到了一间狭小的房间,门上的标牌写着“讯(询)问室5”。这不是杨进开第一次进公安局,但进询问室绝对是第一次。上一次进公安局还是在十多年前,那次因为喝醉酒被动卷入了一场莫名其妙的酒吧门外的扭打,跟一群陌生人迷迷糊糊地挤在拘留所里待到半夜,其间很多人吐了,跟传染了一样,整个拘留室里气味难闻,最后估计也没人搞清楚原因到底是看球起的争执还是什么,又糊里糊涂地走了。这一次,他终于有机会可以正式体验一下询问室了。“就坐在这张椅子上,椅子不够了。王探一会儿就来。”带他进来的穿便服的警察不耐烦地指着屋子中间的一把椅子,说完就要匆匆离开,临走时又转回身加了一句:“坐着别乱动,这屋子二十四小时都有监控。”他指了指房间前后屋顶上的两个摄像头,给了杨进开一个警告的眼神,随后很快走了出去,关上门。这个询问室比他想象中的要大。里面只有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办公桌上放着一台电脑,屏幕背对着他,无法看出是否开了机。整个房间的墙壁都覆盖了蓝色的海绵,已经有些旧了,有点地方都已经翻起了缺口。这间房虽然狭窄,但挑高很高。没有任何窗户,只在正前方的墙上面开了一个小小的天窗,装着结实的窗栅栏。警察刚才指给他坐的椅子位于屋子的正当中,正对着那张办公桌,不过离着有将近两米的距离,桌子显然不是给这把椅子用的。杨进开坐上去,难以言喻地不舒服。这就是一把普通的木质椅子,但各种尺寸和角度似乎都是专门为了让人最不舒服而用心设计出来的。椅子腿被牢牢地固定在地上,不能移动。杨进开还注意到椅子的左扶手上用合页固定着一块长条的木板,他试着比画了一下,发现是可以翻上来卡在两个扶手之上的。木板的一头留着锁扣,显然可以用挂锁锁起来。杨进开小心地把木板又翻了回去,甚至害怕发出一丁点儿声音。他直觉自己今天应该不会享受全套服务,但心里还是有一点儿打鼓。他坐在这把极其不舒服的椅子里焦虑地等了四十多分钟。快十一点的时候,王探终于没有敲门,直接咣当推门走了进来。王探穿着一身灰色的便服,衣服有点小,被身体撑得满满的。他的身材惊人地壮实,肩膀非常宽,从侧面看起来甚至更加宽厚。脖子粗壮,因而显得有点短,好像头部直接从肩膀上长了出来。这粗壮的身材让人第一眼看起来有点矮,但显然那是错觉,杨进开估计他最少也有一米八。脑袋圆圆大大的,留着短短的平头。一双不大的眼睛紧紧地挤在粗粗的眉毛下面。王探直接一屁股坐到杨进开对面的办公桌后面,用一双粗大的手把一个黑色笔记本放在桌面上,摊开碾平,而在此之前杨进开甚至都没注意到他手里拿有东西。王探抬眼看了看杨进开,“杨进开,还是个私家侦探,啊?”声音同样粗声粗气。杨进开一直清楚地知道,所谓私家侦探这个行业,在国内其实是个绝对意义上的灰色地带。国家并不承认私家侦探,所有的从业者也全都打着信息调查、信息咨询、法律咨询等等擦边的牌子,工作范围更是牢牢地限定在民事范围内,尤其以婚姻调查、离婚调查这类针对个人客户的案子为主。他更清楚的是,警察对所谓的私人调查公司一直印象不佳,大多认为他们捣乱、惹事、业余。来的路上,王墨也特意提醒他回答问题时千万要小心低调。所以一上来就被问到这个问题,杨进开只好赔着笑说:“没有,哪里是什么侦探,我做信息调查的,刚做。”王探笑了一下,也许他本意并不是冷笑,但杨进开觉得那笑容带着一股冰凉的意味。“你和王墨认识?朋友?”杨进开正色地笑笑,“认识,不算熟,之前一起参加过书友会。”王探用眼睛使劲盯了盯杨进开,又把目光放回在笔记上,头也不抬地问:“昨天你去见了程书国,说说是怎么回事吧。”杨进开于是按照他预先想好的,把掐枝去叶的真实情况讲了一遍。齐南在2月13日登门委托,委托他作为中介向程书国要回一本笔记。2月14日他第一次来见程书国,程书国说笔记不在他手里,但他可以帮忙找找。再后来就是2月19日,程书国让小李打电话给他,约好2月20日见面。上午九点钟见面时,程书国说笔记找到了,把笔记交还给他,他就离开了。“然后就是今天一早,我接到通知来协助调查,就来了。”杨进开诚恳地总结道。当然,涉及他还在私下调查罗江坠楼案,以及调查笔记牵扯出的自然智能原理的故事,他一点儿没有透露。他知道说了也不会有人信,说实话他自己也不信,更何况这些还会给王墨和冯灿带来麻烦。王探一边静静地听着,一边详细地记着笔记。听杨进开说完,王探又把他讲的里面的所有细节,包括人物姓名、时间和地点等等,又都仔细重新询问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不一致的地方。王探终于重新坐直,满意地喘了口气。从兜里摸出烟和火机来,给杨进开扔了一根。杨进开接过,王探走过来给两个人点着,两个人一起深深地吸了一口。王探重新坐到桌后,再开口时,语气也似乎轻松了下来。“所以你不知道这个李鼎鼎和程书国之间可能有什么矛盾?”“不知道。”“嗯,还有,程书国研究室里有个值班的小姑娘,她反映说,昨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有个叫什么直总的人往程书国办公室打了很久的电话。程书国电话之后显得很不愉快。这个人你听说过没有?”杨进开心里一动。程书国和直总肯定会继续联络,但这通电话本身是否和程书国之死有什么联系?杨进开心里没有底。他点了点头,实话实说:“听程书国说过,但从没见过面。”“唉,算了,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着,王探把桌上的笔记啪的一声合了起来,把笔扔到本子边上,仰身靠着椅背,两根粗壮的胳膊抱着脖子,嘎巴嘎巴地转。杨进开趁机说道:“王探长,这个案子又是发生在闵南理工,咱们刑警可要辛苦了。”王探朝着屋顶使劲地吐了口烟,“可不是,而且这马上就要迎×××会议了,还在高校里连续出这种事,上面催命一样。昨晚到现在就没合过眼。幸好这俩案子侦办简单,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上一个是自杀;这个案子,犯罪事实一清二楚被监控记录下来了都,嫌疑人已经在镜头前自杀了,根本无须立案,还有什么可说的?现在所做的无非是为了社会影响考虑,额外做得细致一点儿,否则我们侦查员都不需要再在这个案子花时间了,别的案子还多得很呢,整个分局现在都忙得飞到天上。“虽说动机还不明确,但这种事我们见多了,无非都是一个‘情’字一个‘财’字。程书国据说是个国际上很有名望的专家,他的死无论查到后面跟哪个方向沾边,都是大家不愿看到的。万一查到什么丑闻,所有老大们面子上都过不去。李鼎鼎家里就更别说了,自己孩子杀了人,哪还有脸再多声张,你说是不是?”杨进开装作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王探把烟拧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突然想起来什么,抬头问杨进开:“哎对了,所以那本笔记还在你手里?”杨进开心里咯噔一下,点头说“是”。王探点点头,“这本子跳出来可真不是时候,那里面写的都是啥,你看了吗?”杨进开一脸轻松地说:“大概翻了翻,但什么都看不懂,都是物理学上的东西,还都是英文的。听说里面是齐教授之前和他导师的研究记录,有几十年了吧。改天我给您交上来审查。”“算啦算啦,我看英文跟天书一样,看了也白看。真搞不懂这些念书人,一个破本子还需要找私人侦探去搞。可能是知道自己要死了,乱来了。听说齐南脑子最后也有问题,把自己学生也逼得跳了楼。”看来警察局并不觉得齐南的笔记本在案子里有什么意义,杨进开不禁暗中舒了口气。杨进开也能听出来,对于罗江坠楼的案子,警察局内部已经完全认定是罗江因为压力过大而自杀了。可能是因为这案子已经结了,所以王探长有点随便地说着案情。说着,王探抓起笔记本和笔,站起来向杨进开伸出手。“多谢你今天来协助调查啊。”杨进开赶忙起身握手,立刻感觉被一把大号压力钳攥住了一样。也许王探是故意的,也许不是,说不准。杨进开跟着王探往公安局门口走。王探一路上似乎卓有兴趣地问了问杨进开做私家侦探生意好做不好做,杨进开诚实地说他也刚做,也就是糊口。还没到门口,办公室里一个女孩跑过来叫:“王探!盒饭到啦,再不快些牛柳饭就被抢光啦!”王探哎了一声,两个人随即道别。(1)内地摇滚歌手何勇创作并演唱的歌曲《姑娘漂亮》。(2)PoliceTacticalUnit的简称,指警察机动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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