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明白自己已经醒过来,但恶梦余威尚在,李肃在榻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坐起来。
他看了眼天色,此时天色还早,不是他惯常起身的时辰,但也不可能再睡,他略做了下梳洗,是不用下人自己完成的,以李肃的武功功底,若是他想,下人不会察觉到他已起身。
梳洗好后,他没有换衣,只披了件白薄锦大氅,散着头发出了屋。
管青山的作息永远与李肃保持一致,李肃睡了他才能睡,李肃起身之前,他就要醒来。但今天,李肃特意放轻了手脚,没有招呼管青山,也没有招呼任何人,一个人走出了冷杉堂。
守在冷杉堂大门的侍卫,是轮值不睡的。只见蒙蒙雾色中,出现一颀长身影,轻飘飘的白,浅淡地勾勒出来人的轮廓,时而与白雾混在一起,时而又能显现出来。
这个时辰负责守门的两个侍卫,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心里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见到了天上的谪仙下凡,待看清来人是公子时,马上恭敬地低下头,可眼睛还是不听话地想再看一眼,那如梦如幻的仙人之姿。
李肃只道了声:“开门。”
侍卫依令卸了冷杉堂的木钥,大门被打了开来。李肃走出去,一直走到直松堂,他才停下了脚步。
此时雾气散了不少,天色已大亮,各院里的下人陆续醒来,开始为一天的忙碌做起准备。
李肃走进直松堂,惊讶于这座无人居住的院子里,居然有不少府内奴仆在此。再细看,竟然还有未着李府家徽服的外人。
李肃着一人问道:“你们是哪个院的,都聚在这里做什么,还有,怎还有外人在此?”
被李肃拦住问话的奴仆,从来没见过公子这个样子,以往在他的印象里,公子都是不苟言笑,一脸肃穆,威严至极的。而现在,他衣衫随意,没有束发,倒更像他本来的身份,国公府的翩翩贵公子。
奴仆看傻了眼,直到公子眉头皱了起来,散了些身上的仙气,他才惊觉回神,马上打起精神禀报道:“公子恕罪,小人未发现您来了。小人李五平,是划堂的下人,因着几日前的惊雷,直松堂的角几瓦被雷劈碎了,二管家便派了小的们过来进行修缮。因受损面积过大,只怕咱们府里自己人做不好,这才请了些府外的工匠前来。”
李肃让他带路,去看坏掉的地方。走到正屋殿前,抬眼一看,老大的一块建筑确实是被劈坏了。
李肃凝目看着已扫落并收拾过的损坏的瓦头,他拿起一块细瞧,依稀能看出上面的图案,是饕餮纹。再拿起旁边准备新换上去的瓦头,是水云纹。
似被飞针从脑中穿过的感觉,李肃狠狠地闭了下目,再睁开时,那里,清晨的慵懒与日常的淡泊全部不见,惊疑一闪而过,只剩下满目精,。光。
在刚刚的梦里,李肃清楚地记得,被装饰一新的直松堂的正屋滴水瓦,正是崭新的水云纹,与自己手中的无二。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只是个梦,为什么梦里的细节会与直松堂新换的瓦头相吻合,在做梦之前,他明明并不知道这里瓦片的瓦头是什么纹案,却在梦里梦到了一模一样的。
就在李肃满心疑惑之际,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不如趁大檐角瓦损坏之际,把整个直松堂的高梁砥柱重新装饰一遍,再全部换上新的瓦片与瓦头,饕餮纹太孤,换吉祥水云纹,更适合婚房来用”。
李肃放下瓦头,拇指按住太阳穴,另两指抚额,这个念头从何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意念中?!且是那么的顺畅与理所当然,好像他曾经就这么想过并吩咐了下去一样。
种种迹象表明,他好像梦到了未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困扰他已有一段时日的那个恶梦,难道……也会成真?
只是这样想一想,那种锥心刺骨的感觉又要涌上来,李肃压下情绪,出了直松堂。
回到冷杉堂,管青山已候在门外,他知既然自己没有被叫醒,那就是公子不想他跟着,那他就只能等在这里。
他见公子神色不愉地迈进内院,他拱手行礼,公子未理。不一会儿功夫,公子换了一身黑色武服,把手中对剑的其中一把扔给了他,道:“来过招。”
管青山稳稳地接过了长剑,他全神贯注地应对着这场比试。他知道,公子一般在有难以排解的心事的时候才会以武发泄。
三招过来,管青山心里有数了,看来这回公子遇到的心事很是沉重,剑风过于凌厉了,他知道今天这是个苦差事。
管青山越来越吃力,接到三十招的时候,眼见着他的左臂躲避不及,要被李肃释出的剑气所伤,李肃反手用剑柄一抵,把管青山推出了剑风范围,他才没有受伤。
管青山:“属下技艺不精,谢公子相救。”
李肃把手中的剑扔给他,拢袖说道:“今日到此,收了吧。”
比剑,不光比的是武功功底,招式的变幻,比的还是对剑身控制的坚毅心性,李肃虽赢了管青山,但其实他是有些失控了。差点在比试中伤了人,这足于说明,这场本想让心稳下来的以剑论道,失败了。
在管青山正要去收剑的时候,李肃道:“杨然芳那里,人安排过去了?”
管青山:“安排了,虽跟不了张宪空的行踪,但杨大人那里的暗梢,发现了他有寻到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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