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容道:“如此甚好,你们就待到拆了线以后再回去罢。”
月容走后,光涵道:“我的好二哥,月儿妹妹的意思你可听懂了?”刘琨“嗤”了一声,道:“我的好四弟,你二哥我不聋也不傻。”两人为了能赖在正院、以便时时能看见到月容,暂时消停了下来。
午膳之后,千载来传李玥口谕:“皇上请长公主到御书房叙话。”月容想着,大概是继续询问昨天遇刺的事,便跟着千载去了。到了御书房,发现李玥正在沉思,便自己捡了位子坐下,静静等着。李玥沉思了大概有两刻钟,回过神来,看见月容,招手让她过去,道:“小九,来看看这个。”
月容走过去一看,李玥面前摊开了一本书,颜色发黄,似乎很有些年头。月容伸手拿了起来,先合拢看了一眼封面,发现封面上一个大大的红批“禁”字,竟是一本□!又看了看书名,竟是“大庆之得失”!又看了一眼出版年月,竟是七十年前的著作!抬头不解地问李玥:“玥哥哥,这个?”
李玥道:“小九先看看,而后我们再叙话。”
月容翻开书看了起来,从写书人的语气看来,这大概是某位御史的杰作。文笔很好,从一百二十八年前大庆建国开始,娓娓道来李氏治国的成功与失败之处。成功不吝赞美,失败也敢于批评,的确是很称职的一位御史。月容粗粗读了一遍,竟花了一个时辰。读完这本书,月容已经知道它为何被禁。
书中虽然对李氏统治不吝赞美,可是对李氏的失德之处也毫不留情揭露。其一,李氏得国手段不正,当初是以人臣身份弑君而获得皇位;其二,正位皇权之后,大肆捕杀前朝遗老,致天下读书人十之二三死于株连;其三,穷兵黩武,立国前三十年间,数次对越兰和清国征讨,致大庆百万官兵埋骨异乡、百姓食不果腹十载。而后,大庆建国的第四十年,也就是八十八年前,大庆终于招致上天惩罚,发生大灾祸;再后,大庆招致上天诅咒,妇人生男不生女;再二十年,也就是六十八年前,终致大庆男女数目失调,不得不修改婚律,令臣民只得一夫一妻,不得纳妾;再十年,也就是五十八年前,再度修改婚律,令臣民须三夫一妻。
八十八年前发生了什么大灾祸,这本书里并没有提及,可见这个灾祸真的很大,大到会威胁到皇权,因此连御史都不敢提。
月容合上书本,干笑道:“玥哥哥,我们的先祖还是立有不少丰功伟绩的哦。”李玥看着她,无奈一笑,道:“小九,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月容想了一会,道:“相信,也不相信。”
李玥疑惑道:“这话如何说?”
月容道:“人祸肯定会导致因果报应,但是天灾就不一定。比如,我先祖四处征讨、刀兵连连,是后来百姓食不果腹的因;但是若天雨洪涝,乃天相,就不能归因于我先祖的得位不正或捕杀前朝遗老。”
李玥喜道:“依小九之见,我大庆招致诅咒,并不是我先祖不仁所致?”
月容道:“小九认为不是。依此书上所言,我先祖得位不正,然但凡改朝换代,必是前朝有了不是,后朝才能取而代之,因此,我先祖得位是顺应民意,不可谓不正。捕杀遗老、征讨周边,则是行政不当,会导致人口减少、民众骇然、劳力不足、百姓困苦,却并不会让妇人生男不生女。”
李玥道:“小九如何能如此笃定?”
月容心道:“我是唯物主义者。”然而这话如何能对李玥说得清楚,便道:“小九流落边关之时,偶得一本医书,书里面言及生男生女的窍门。小九曾细细想过,认为颇有道理,不是什么诅咒可以改变的。只可惜,那本书在一次被清国杀手追杀之时,遗落不见了。”
李玥听得有那么一本书,本想打断月容要来一观,谁知却被月容一句“遗落不见”给打发了,有些懊恼,道:“真有这么一本书?”
月容道:“真有,可惜不见了。也不知清国为何屡次追杀于我,非致我于死地不可!对了,玥哥哥,八十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大祸?可否告知小九?”
李玥并不回答,却转了话题道:“小九,用针缝合伤口,你是怎么想到的?”
月容道:“我看晾干的牛皮比布帛结实多了,布帛可缝,牛皮也可缝。虽然小九不知道人皮怎么样,但是想着人的寿命比牛的寿命长,人皮当比牛皮更结实,估计也是可以缝的。那时琨驸马的伤口太长,我情急之下,就自己动手缝了试试,结果还真成了!玥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
李玥一笑,道:“聪明!小九真聪明!那前年的励业令,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月容装着不好意思一笑,道:“玥哥哥,这个你也知道了?是义——平乐侯告诉你的吧?我那时只是觉得吧,男女都有两只手,手上也都长了五个手指,那么,女子的两只手能做的事,男子的手应当也能做。现下既然女子人手不足,男子人手补上去就是了。后来义——平乐侯告诉我,有些男子绣的花比女子绣的还活灵活现呢!这样看来,我的想法是对的。玥哥哥,我是不是很聪明?”
李玥大笑,道:“聪明!小九真聪明!小九,你的脸皮是不是太厚了一点啊?哪有自己夸自己聪明的!”
月容一笑,道:“不是因为你是我哥哥么?在别人面前我才不会自夸!”
李玥揶揄一笑,道:“小九在驸马们面前也不自夸?”
月容笑道:“驸马哪能跟玥哥哥比!”
李玥很受用,笑道:“我还以为小九有了驸马,就把哥哥撇一边了呢。好了,你今天也累了,先回去歇息。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能够告诉你,八十八年前大庆发生了什么大祸。”
月容回到怡园的时候,恰逢光元他们来看望光涵和刘琨,便招呼他们一起用了点心茶水,然后又把已经做好的贴身衣物分发了下去。光元三兄弟对此已经司空见惯,并没有多做表示,刘琨和刘珏却很激动,握了衣服在手里久久不肯放下。
待众人四散,房间里只剩下光涵和刘琨的时候,光涵忍不住又开口刺刘琨:“二哥,没想到你一个侯府世子,见识竟这么短浅,两套中衣就欢喜成这样!这样的衣裳,月儿妹妹每季都要给我做两套呢。”
刘琨不以为意,道:“从今往后,你二哥,我,也会每季都有两套!好好养伤吧,不要说话,动静太大,小心被轰出正院,苗嬤嬤的耳力可是非常之好!”
晚上轮到光元宿在正院,他进到里屋的时候,看见月容在窗前描一幅花样子,走过去看了一会,道:“不错,月儿的画功比以前精进了不少。你以前不是喜欢人物画么,现在转攻花鸟了?我可听说,皇上的玲珑阁里边,藏有不少历朝人物名作,你若喜欢,倒可以要来一些做临摹之用。”
月容撂了笔,道:“我本不是风雅之人,之所以喜欢人物画,不过是喜欢看画上的人生百态罢了,何苦糟蹋好东西。”
光元微微一笑,道:“喜欢画上之人?月儿是说自己喜欢美人么?对了,淮阴侯府二公子,被誉为帝京第一美男子,前些日子你既见了画,昨日又见了人,感想如何?”
月容闻出味道不对,干笑道:“名副其实,名副其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话毕,看光元脸色不对,立即又道:“他美不美,与我有什么干系?关我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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