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转而面对苻坚,道:“天王,这慕容暐说什么也还是燕国的皇帝,有他在手中,我们便有资本和城外的燕军谈条件。而且,以老臣之见,现在燕军的围而不攻,说不定正是因为忌惮在长安城中的慕容暐。”
苻坚依旧不表态。
红发武将抢道:“若是慕容冲不和我们谈条件,那要怎么办?难道就白养活着这忘恩负义,兴风作浪的慕容狗贼不成?”
老者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他是名正言顺的燕国皇帝,自然会有部分燕人支持,纵是谈不拢条件,也可利用他来分化城外的燕军。”
红发武将想了想,只觉这老者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当下便不再坚持辩驳。
苻坚站起身,道:“城外,不过一个小小的慕容冲,他有什么资格让本王去和他谈条件?似慕容暐这种噬主寡义之辈,又岂有不杀之理?!”
他此话一出,堂下一片寂静,再无人声。没有人知道一向宽宏、理智的大秦天王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苻坚冲着刚才进殿来的那员武将一挥手,道:“把慕容暐推出去,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那员武将得令而去。
苻坚先是瞧了一眼堂下表情各异的王公大臣,而后缓缓坐回到椅子上,心中暗叹一声,道:‘凤凰,这就当是我为你做的一件好事吧。’
凤凰想要的,他给不了,但愿至此以后,两不相欠就好。
。。。。。。
第54章(下)
这天,慕容暐的人头挂上了长安城头,城外的燕军全都有目共睹。国君被害,更大地激励起了他们的复仇之心,令得燕军一时士气高涨到了极致,都恨不能马上杀进城去,血洗长安。
慕容冲得到这个消息时,霎时间,如飓风袭过心头,一时激起千层浪。他什么也没有说,只皱眉苦思。下属各将见状,都以为大司马是为国君兼之皇兄的慕容暐被害而哀痛不已。
黄昏时分,容楼风尘仆仆地自南方赶了回来。他的到来令所有燕国将士都振奋不已,庆幸他们的容将军不但没有死,而且又回到了他们中间。大家全都信心百倍,想着真是上天有眼,有大司马统帅,有容将军领兵,何愁破不了这小小的长安城?又何愁不能挺进故土,重建燕国?
容楼一回来,慕容冲便得知了,却并没有急着召见他。显然,对他来说,比起慕容暐的死,容楼的回归便算不上什么大事了。他把自己一人关在寝帐内,并且传令下去,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包括容楼。
大司马的命令,没有人可以不听,所以,虽然容楼十分迫切地想见到慕容冲,却还是抑制住了闯入他寝帐的念头。
夜太安静,慕容冲一人坐在烛火映照下的寝帐正中。他面前的案桌上,平铺着一件崭新的大红锦袍,锦袍的前襟上描金绣着一只翱翔的凤凰。这是他打算在攻占长安城那天穿在身上的。现在,他直直地瞧着那件锦袍,眼中流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渴望,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如石头雕塑般一动不动的,已从下午一直坐到现在,也看着那件锦袍一直到现在,却仿佛仍是看不够。又过了一会儿,他起身,一枝一枝拈灭了帐中的所有烛火,只身站在黑暗之中。
黑暗会令人生出恐惧,也会令人心无旁骛。慕容冲这么做,是为了让自己好好想一想,要在没有任何外界影响的情况下,想清楚下面要做的事情。
不久后,他似是想明白了,笑了起来,箭步如飞地掠出了寝帐。
帐外,天幕上,晶莹孤星高悬天际;天幕下,一袭黑衣融入夜色。
“是你?”慕容冲微微吃了一惊,道:“之前你一直站在这里?”
容楼笑了笑,道:“你不准人进去,我只有在外面等你。”
慕容冲抱歉地也笑了,道:“我本想明日一早就去找你。”
容楼迈步上前,轻轻给了他一个拥抱,用只有他才听得到的声音,柔声耳语道:“看来,不用等多久,你我就可以朝夕相对了。”
慕容冲也在容楼耳边轻声道:“根本不需等,现在开始已经是了。”
容楼松开对方,点头道:“也对。从现在起,我就陪在你身边,助你攻下长安,然后我们一起走。”
慕容冲眼中闪亮,甚至比天上的那颗孤星还要耀眼。他猛地拉起容楼的手,领着他,一边转身又奔回自己的寝帐,一边道:“我有样东西给你看。”
到了帐中,他熟练地点燃起一枝枝火烛。帐内越来越明亮起来。接着,他携了容楼来到案桌前,手指桌上的大红锦袍,道:“你看。”
容楼笑道:“这我看过很多次了。初见你时,你就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袍。”
慕容冲哈了一声,道:“那时我太小,被你叫作‘小小姐’,连我自己都不记得穿了什么,你居然记得?”
容楼抓了抓头,更正道:“不对,我记得的那次,是在恪师的‘磨剑堂’前遇见的你。”
慕容冲嘿嘿笑道:“那时我便认出你了,你却误把潆姐当成我了吧?”
容楼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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