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白翛然伸出手,道一声‘来’。那一团雾气化为的小人,欢喜极了,一下就跳到了他的掌心里,盘腿一坐,很快便融进了他的皮肤中——
白翛然只觉得手臂上微微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有些潮意,很快又随风消散。
他身上的衣服被利剑割得破破烂烂,已经不能再穿,索性便脱了下来,拉开柜门,找了一套大皇子的便服换上。
夜晚在眼前归于平静,窗外的人影不知什么时候离去,白翛然身心俱疲,他却告诉自己还不能休息。
拉开房门,走到廊下,黑甲卫立刻像他看来。但见他身上穿着大皇子的外袍,立刻低头,没有多问。白翛然这才发现,即便是常服,大皇子的衣服也在袖口处绣着蟒纹。这衣服他穿出去太容易惹出事端,还得再换。好在,就住隔壁,白翛然几步回了他和戚无尘的屋子,飞快换上了自己的衣物。
之后,他又从自己的小钱匣中拿出两包银子揣好,写了一张便条,路过李教1员门口时顺门缝塞了进去,上面写着请他帮忙请两天假,之后,他匆匆忙忙往学知山走去。
翻过学知山就是红袖招,他要从这里出去。这会儿时间太晚了,国学院的大门已经关了,可他却必须出门。
从红袖招借了辆马车,先去五城兵马司办出城文书,因他手里有东宫腰牌,这事没费什么功夫。之后,白翛然便让车夫一路不停,直出青龙门,前往东郊。
更鼓声自钟鼓楼响起,昭示着午夜来临。白翛然放下车帘,闭上眼脑海中依旧是车后那座雄伟的皇城。国都、京城一个光听名字就令大周百姓们无比神往的地方,如今在白翛然看来,也只剩满心疲惫。
午夜之后,就是新的一天了,这也是戚无尘上任东郊运河工程监理官的第三天,白翛然只希望他还活着。凭心而论,大皇子的话他并不相信,他需要自己确认戚无尘的情况,他总觉得,以戚无尘在太子心目中的分量,若他真的出事了,太子不可能还这般沉得住气。
而大皇子也不至于蠢到对戚无尘动手之后扭头就告诉白翛然的地步,所以,白翛然马不停蹄的赶赴东郊运河,就是要去确认一些事实。
至于,他为何非要连夜出城,为何一刻钟都等不了,为何不顾自己满身疲惫也要执意彻夜狂奔,那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其实,白翛然根本就没往深里想——
他不敢。
……
此时的东郊。
运河工程为期一个月。但自上半年起光准备就花了三个月,整个工程上的人马早已磨合出了一定的默契。可就算这样,开工的第一天还是闹出了不小的事故。周人讲究启基奠石,有石敢当先,一帆风顺之意,然而,那十人才能抬动的巨石,刚抬上堤坝,其中一位抬石人突然滑了一跤,导致另外九人猝不及防,受力不均,纷纷跟着摔倒在地,眼看,那块大石从堤坝上滚落下来,就要撵到一人身上,所有人不禁大喊:“快跑!快躲开呀!”
甚至有些胆小的人,直接捂住了脸。
然而,预料中的血肉模糊并没有发生,就在人们惊魂未定之际,一人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生生推住了那翻滚向下的巨石。
“快离开那儿!”接住巨石的人回头冲吓傻了瘫在地上的人喊。
人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那人拉走。而其余抬石人也忙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将巨石抬起。
差点闹出人命的风波被化解,巨石顺利入基,人员无一伤亡,人们一拥而上将刚刚那位阻住了巨石的青年围住,七嘴八舌兴奋慰问,却发现青年满头大汗一言不发——
也是到了这时,他们才注意到,青年左脚上的鞋履正被鲜血染红!
“快快快!监理官大人受伤了!”
“快来人!叫郎中!”
至此,戚无尘上任第一天,因英勇救人而致脚部受伤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各种版本应有尽有!大皇子也不知是听得哪一个版本,总之他拿来吓唬白翛然,本意是想要控制白翛然听他使唤,却没想到,会因此激怒白翛然,而落得反被白翛然收拾的下场。
当时事态紧急,戚无尘根本顾不上多想就冲了出去,更顾不上多想就推上了巨石,以至于脚趾在最开始的时候被巨石压到了,他都没顾上看。
大拇指的骨头断了一根,伤筋动骨一百天。
宣杏简直要心疼死,一个劲儿劝他家公子把监理官的工作先放一放,戚无尘根本不听。好在,第二天太子殿下就将陈跃等人给派来做帮手,否则,这事会发展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大概也是因戚无尘受了伤,陈跃他们一来,就三个臭皮匠被迫当成一个诸葛亮用了,每天不但要各处巡查,抽检,还有大量的数据要与图纸进行复核对比,那真是一天有干不完的活儿,说他们忙成‘狗’一点也不为过。
一口气忙到亥时,陈跃三人终于把这两天的数据全部追平,刚躺下睡了没一会儿,就听到工程营地大门的方向,传来一阵吵闹声,似乎是有人在闯营。
陈跃翻了个身,把脑袋扎进枕头下,心想:爱谁谁!
房门就嘭嘭嘭被敲响了。
门外是营口来的巡卫,说话道还算客气,就是嗓门大,站在门口喊:“陈跃陈公子是在这屋吗?营口有人找!说是你媳妇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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