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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部分(第1页)

李隆基点点头,笑着拉下她的手,看向墙壁,不由得一怔。墙上用棋子依稀拼成“天子”二字,他用手轻触,竟是蜗牛。他俯首看她,黑眸中充满了深情,低沉道:“这跟你当年送我的姜山一样,我很喜欢。可是,比起这些,我现在最想要你。”他轻掬她的手,将她打横抱在怀中,快步走向床榻。

淼心慌意乱的搂着他的脖子,枕在他的肩膀上,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可又不敢去想,只能羞涩的缩在他的怀中微微发颤。

李隆基将她轻轻放下,侧躺在床的外侧,轻抚着她的额头,与她脉脉对视。他悄悄打散她的发髻,扬手拆散自己的发髻,乌黑的长发交织在一起,他握住他们的发丝轻吻着道:“结发同心。”

淼望着烛光下满含深情的他,心被浓烈的感情激荡着,她圈住他的颈项深吻着他,瞬时两人的身体纠缠在一起——

红帐飘下,烛火轻摇,长夜无边,吟讴似歌,唯有那几上红衣玉环阵阵轻响——

牺牲

十月的长安,格外清冷。

群贤坊完全不像其他妃嫔、女官的府宅一般夜夜笙歌、宴会不断,而是与这秋去冬来一样的冷清。

缠绵哀怨的笛声飘渺而来,张九龄驻足聆听,她的曲调悠扬,蕴含了太多的思念与不舍,却化作深深的无奈。头顶突然传来一阵羽翅拍击之声,他抬头望去,一直白鸽一闪而过,笛声戛然而止。

“张大人?”小郭轻声叫他。

张九龄愕然回神,再度向前走去。“信鸽”是她取得名字,他的第一批鸽子也是她陪着他养大的,那时候的他们多好啊。他会向她诉说自己的怀才不遇,而她一门心思的鼓励他、支持他,他们天南海北的聊,天上地下的谈,他是那样的喜欢她,可她的眼里只有“他”。待他退出了她的生命,另一个人抢先一步占据了她的心。为什么自己总是晚了一步,为什么她悲伤痛苦的时候守在她身旁安慰她的人不是他呢?即使她在人前多么的骄傲、光鲜,她的曲子依然是悲戚的。她的心他懂,为什么他就不能走进她?

远远的,她站在池边树下读信,侧影是那样孤独伤感,疲惫苍白的脸上罕有的欣喜莫名,眼底尽是祝福和喜悦。她恍然抬头看他,微微笑了起来。这笑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他们谈笑风生、谈天说地的时光,他有些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夕。

敏将信叠好塞进怀里,笑道:“今日是什么风把张大哥给吹过来了?”

张九龄怔怔的望着她,仿佛又回到了他们最初相识的时候,他不由的念道:“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敏一愣,望着他恍如隔世般,喃喃:“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两人不由得一愣,随即相视一笑。

笑过后敏竟觉得深深的失落,轻叹:“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张九龄精神一振,念道:“人生若只如初见?”

敏掩饰的笑笑,摇头道:“我刚收到猫儿的信,她说他们在潞州一切都好,因为政令实施得当,潞州今年粮食大丰收。加之其他副业的兴起,潞州远比以前富足。潞州百姓都极为敬重临淄王,这真是太好了。”

张九龄恍若未闻,望着她出神。他看着她迷惑不解的眼神,鼓足勇气上前,急道:“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忘却中间不好的记忆,只记得相识时的单纯美好,这该多好!”

敏不敢正视他热烈的眼神,以为他又想起以前的事歉疚,安慰道:“张大哥,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我已经忘了。你不要再耿耿于怀了,放下包袱重新来过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放下的瞬间,就会看到身边最美好的事情正在等待着你!”

张九龄激动的道:“真的吗?你真的这样认为?”

敏理所当然的点头,张九龄一把握住她的手轻掬心口,热切的道:“敏之,我不想再骗我自己,我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你。我知道我做过很多错事,如果你愿意忘记,我们仍然可以像最初我们相识时那样谈天说地、笑语连声。我不会像吴名和李希敏那样伤你的心,我会对你好,我会对你好的。你愿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敏震惊的望着他,猛地甩开他的手,难以置信的喝道:“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我不会喜欢你,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经过多少时间,我都不会接受你。你怎么可能这样厚颜无耻的在我面前说这些话?当初是谁在我们面前信誓旦旦的说要对紫叶好,是谁说不会辜负紫叶的深情?这才过了多长时间,你就忘得一干二净了?紫叶对你一心一意,你就这样回报她?你真是狼心狗肺,你怎么对得起紫叶的一往情深!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正直博学、有情有义的人,可我对你太失望了,我当初怎么会认你做大哥?我说过如果你对不起紫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请你马上离开这里,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更不要再见紫叶,你配不上她!”

张九龄被她甩得一个踉跄,见她一脸厌恶,后悔莫及,急道:“敏之,你听我说——”

敏挥袖退了一步,冷冷的瞪着他喝道:“从今以后,你我割袍断义,再无往日情义。你不许再叫我的名字,我也再不想见到你。请你立刻离开,不要让我下逐客令!”

张九龄悔不当初,还想解释。敏厉声叫道:“小郭、称心,送客!”

小郭和称心不知何时站在张九龄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架着他往外走。张九龄几分迷惘几分愧疚的回头看她,却见她肃然转身立于池边,萧索的背影透着难以融化的寒意。他的心凉到底,知道再无法挽回,颓丧的低下头,默默不语。

院子的另一角,画眉躲在树后不知如何是好,她焦急的回头看看僵立的紫叶,又望望树下肃立的敏,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她一咬牙一跺脚决定出去向敏禀告,紫叶望了敏一眼,毅然挥袖走了出去。画眉浑身一震,那临走的一瞥让她不寒而栗,心底泛起阵阵害怕——

十月己酉,修文馆直学士、直居舍人武平一上表请抑损外戚权宠;不敢斥言韦氏,但请抑损己家。上优制不许。

不久,韦后便以雷霆政策斩杀武平一,抄家灭族。修文馆的诸学士除依附韦氏外,纷纷罢免下狱。张九龄素不屑于趋炎附势,不久前曾在一次宴会上赋诗一首:“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明言自己志向高洁有如春兰秋桂,不愿与世俗之人同流合污。这首诗送到上官婉儿面前,婉儿认为是不屑于给她一评,便扔了回来。宗楚客已是实质上的行政中枢,被小小的学士这样讽刺,恨得牙痒痒。这次逮到机会,便要置他于死地,将张九龄打入死牢,等候判决。

池边柳树枝叶凋零,残叶飘落水面,惊起阵阵涟漪。笛声断断续续,破裂的曲调一如吹奏人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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