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的雪山寂静的罕有人迹,可是两排上下的足迹却深刻而踏实的印在那儿——
洛阳城东,一座孤寺北依邙山,南望洛河,原本鲜艳的红墙青瓦已经斑驳退色。白雪压在寺前高大的牌坊上,似乎不堪重负了。寺周河水环绕,已经凝结成冰,一切都显得那样萧瑟,红底金字的牌匾歪歪斜斜的挂着,很有风吹即落的架势。
而那几个金字仍在熠熠闪光——白马寺。
十年前的白马寺一度香火鼎盛,洛阳的百姓总想在这金壁辉煌的庙宇中,那间专为女皇诵经的禅房,一睹女皇的风采,聆听那如诗般颂扬的女皇乃“弥勒转世”的《大云经》。可如今,伽蓝院的诵经室大门紧闭,再不复见虔诚诵经的女皇;偏院中的兰、竹、菊、杨、柳、梧桐仍在,却不复见昔日的繁盛;梵殿宝塔下,再没有成群操练的和尚——
一切的一切,自薛怀义的消失而破败了。百姓不再来这个□的寺院,再不来膜拜神圣的佛祖,这传承百年的古刹就这样从人们的心目中消失了。只有几个虔诚的寺僧仍在守护这座古寺。
这个凄冷的季节,只有腊梅在枝头凌寒绽放。
梅院的几株腊梅开的正好,远远近近弥漫着梅花特有的香气。突然,梅枝剧烈的摇晃起来,几片积雪飘散下来,打得树下的红衣少女一身,少女却一点也不在意,继续跳起去够树上开的最好的一枝梅花,手指刚刚触到花枝的一刹,又震落无数片积雪,少女又跳起,落下,再跳起,再落下——终于,少女的手指够到了花枝的一端,枝蔓经不起少女的重量,应声而断,一整枝梅花紧紧的握在少女手中,少女却重重的摔在地上。可牵一发而动全身,暗红色的梅瓣飘扬起来,落英缤纷,落在皑皑的白雪上,点点红。而少女的头发上、脸上、衣裙上落满了花瓣,格外娇楚动人。一双晶亮的大眼睛眨啊眨的,活泼可爱。
少女顾不上疼痛,轻巧的跳起,往竹院跑去。竹院的竹子根根直立入天,深绿色深沉而稳重,红衣少女穿过一排排的竹林,奔进了院落。
渐渐的,少女的小跑变成了快走,慢慢的又变成了轻声细步,一直走到竹院的禅房才停下。她轻轻拍去身上的积雪和碎花,轻柔的推开了那一扇沉重的房门,想了想,谨慎的迈步进去了,从身后将门轻轻关上。
房中垂挂着重重的帷幔,中央的炭笼闪着点点火光,缈缈袅袅,不似外面的严寒。少女将梅花护在胸前,掀起重重的帷幔走了进去,药味弥漫在整个房间。在最后一重帷幔的后面,一张大床孤单的立于墙的一侧。纱帐半垂,隐隐看到一个人静静的躺在那儿,几乎看不出一丝声息。
少女小心翼翼的走到床前,虽然急迫,却不敢挑起纱帐看,献宝似的将梅枝伸向纱帐,兴奋的道:“敏姐姐,你看,这花开的多好啊!今天是它第一天绽放,我都等了好几天了,它一开花,我就摘下来给你看,都没让哥哥和怡姐姐看呢!如果你想看看它绽放的样子,就睁开眼睛,它很漂亮的!你醒醒嘛,不要再贪睡了!”
躺在床上的敏没有一丝反应,苍白的脸,青紫的唇瓣,微弱的呼吸几不可闻。只是她的眉头不再紧皱,舒展着似乎忘却了尘世间的一切。
兼爱不满的噘噘嘴,侧坐在床边的踏脚上,微掀起纱帐的一角,将梅枝轻轻放在她的枕边,透过那一条小缝仔细打量着她。“姐姐已经躺了两个月了,新年都过去半个月了,你还要赖床吗?”她轻轻碰触敏瘦弱无骨的手,缓缓合起双手,将敏的手握于其中,闭上了眼睛。“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她满脸洋溢着虔诚和真挚,一脸的温和似乎泛起光辉来——
“小爱!”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密室内回响。
兼爱吓了一跳,慌忙的松开了敏的手,任它跌落在床踏上。兼爱做贼心虚的站起来,往后躲去,怯生生地瞟着她的兄长。
一身白衣的天志站在最后一重帷幔前,平静如水的脸上一双泛蓝的黑眸却如烈焰一般燃烧着,瞪视着兼爱。冰冷的令人生寒。“我说过不让你进这间屋子,不许你接近她!你都忘了吗?!”
兼爱无法面对兄长突如其来的盛怒,摇着头,委屈的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呜呜噎噎地道:“我只是想让敏姐姐看看新开的梅花,我想让她快些好起来,我怕她一个人躺了烦闷,我——哥哥,你好可怕!”
站在天志身后的爽怡急忙走过来,握住了兼爱颤抖的手,轻声安抚道:“哥哥没跟你生气,你不要怕,没事的。”她扭头看向天志,“她只是个孩子,只是希望敏敏早点醒来,你不要怪她。你这样吓到她了。”
兼爱紧紧抓住爽怡的衣袖,颤抖的躲在她的身后,不敢正视天志。
天志缓缓闭上眼,压下怒气,往前走了一步,走到兼爱的身边,轻声道:“哥哥不生气了。”长长出了一口气,才看着爽怡道:“你带小爱出去吧,我要看看她。”
爽怡扭头看看身后仍然昏迷不醒的敏,轻叹一声,点了点头,牵着兼爱得手,缓缓往外走去。
一重重的帷幔在她们身后落下,微微飘动着——
天志侧耳倾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才走向床边,撩起纱帐,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枕边的那株梅花红得显得格外刺眼。他厌恶的挥挥衣袖,梅枝坠落在床下,绽放的花瓣被打碎,散落一地,想起却愈加浓烈了——
天志盯着苍白的敏,紧紧握起左手,袖中白皙的右手掌摊开,掌心似要将敏笼罩起来,他正要合起手掌——
梅花香气弥漫在狭小的空间内,越积越浓——
天志凝聚着心神看向敏,却迎上了一双明亮透彻的眼睛——
“咔嚓——”
门外的爽怡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那一重重的帷幔。微动的帷幔后似乎有什么在呼唤着她,梅花香气弥散开来。她的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松开了兼爱的手,急急地奔进了黑暗的房间。情急的她胡乱的挥开帷幔,在她身后落下的帷幔迎着门口吹来的风飘舞了起来。
爽怡终于穿过重重的帷幔,来到了床前,看到天志愣愣的站在一边,脚下踩着已经支离破碎的梅枝。可是,吸引住她视线的却是那一双明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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