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刚一醒转,立时便坐了起来。刚一坐起,脑中又是一阵隐隐作痛,待得回过气来,才得空四下打量。
放眼看去,才发觉自己早已不在演武场中,目光所及,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小小的竹屋之中。屋中除去自己睡着的一张小床外,只得两张木椅,墙角摆着一张小小的方桌,几件家具棱角都已磨损掉漆,看来已是用了不知多少年。
方桌之上摆着一只灰扑扑的芥子袋,正是自己的物件,一旁还摆着一套衣裤。文墨此时脑中方才清醒一些,忙从床上翻下,双足一着地,又是觉得膝盖一阵酸软,险些跪倒在地上。挣扎着走到方桌旁,一把抓起芥子袋检视一番,又在浑身上下翻找一遍,并未发现最紧要的那件物事。突地发现自己一身原本破烂的道袍已然除去,只剩一套贴身的汗衣里裤,文墨只觉得怕不是被何人就此将师父偷了去,头上登时出了一层冷汗。
正在慌急之时,小屋的门吱呀一声被人自外推开,江随云自屋外端着一盆水掀开半长门帘走了进来。见到文墨呆站在屋子当间,江随云也是微微一怔,随后一脸惊喜道:“师弟,你醒啦!”又转脸朝屋外喊了一声:“师弟醒啦!”
文墨见得江随云进屋,扑上去扯着他袖子,急急问道:“师兄,你可曾见到我师父?”
江随云将文墨扶住,送回床边,口中道:“你师父在你师伯那里,没丢,你别慌。”
文墨听闻,心下安下一半,正想问些什么,又见到洛江蓠自屋外走了进来,满脸关切,走到近前将江随云推到一边,将手按在文墨额头试了一试,又将文墨手腕捉住,三指搭上,细细摸了一遍脉象。随后将文墨头脸掰了过来,上下检查过一遍,洛江蓠才松的一口气,开口道:“确是没什么大碍了,但是伤势还是很重,师弟你还是要卧床歇息才好,有什么事情只管叫师兄就行。”
江随云在一旁嘿嘿笑道:“师弟你好些了便谢天谢地,当日在天河山可真是吓死人。”
文墨被两人摆来摆去,一时顾不上回想,此刻方才想起当日妖王凶焰滔天之事,不禁一阵心悸。又是担心师父师伯,又是担心当日诸位同道,当下忙开口问道:“师兄,这里是何处?妖王又去哪里了?大家伙都还好么?”
洛江蓠将两张椅子扯来,把江随云按在床边坐下,转头对着文墨说道:“事情多着呢,一句两句却也是说不完,让你师兄慢慢讲给你听。”又对江随云交待道:“师兄,师弟这几日还需静养才是,你们两也莫要聊得太久,我去择菜啦。”
江随云点点头道:“我省得,师妹,外面就辛苦你了。”
文墨也是对师姐连声道谢,洛江蓠点点头掀开帘子走了出去。江随云看着文墨道:“师弟,初见你之时我便道你的符道与旁人大不相同,这时我才得知,你修的原是上古神符之道,果然厉害非常啊。”
文墨眼睛眨了几眨,一头雾水,回道:“啊?”
江随云笑道:“我也听你师伯说啦,八成你自己也是不知。徐前辈说你师门中自有这一脉神符之道传下,只是她和你师父也对符道之事一窍不通,你却是对此道极有天赋。若非如此,那日在天河山,我等怕是要命丧当场,如此说来,大家伙怕都是欠了你一条命啦。”
文墨听江随云夹七夹八地只顾自己感叹,又听他提及当日天河山之事,只得开口问道:“师兄,那妖王呢?可曾捉住?”
江随云回想起妖王,心下也不禁一阵悚然,摇头道:“捉住?他肯走就算我们命大了,当日你一道雷符祭出,将那妖王劈了个七荤八素,想来也是先前伏魔大阵伤到了他的根本,被你雷符一激,新伤旧伤一齐发作,当下便是连喷了好几口血,转头便跳出去,跑得无影无踪了。只是临走说了些莫名奇妙的话,还将‘赤卢’剑随手夺走了,崔老爷子气得倒是骂了足足半个时辰。”
文墨心下宽了一些,回道:“崔老爷子无事了吗?裴……裴前辈和卢老爷子呢?大家都还好么?”
江随云摆摆手道:“都还好。嘶,其实也说不上好,几位前辈跟妖王斗了那么久,身上都带了不少伤,除了裴前辈,两位老爷子虽是吃了裴家的神丹,但毕竟年岁已大,受了这么重的伤,怕是都要躺上个半年喽。对了,卢老爷子虽是阵破反噬,被伤得倒在地上起不来,人倒是清醒,躺在地上将你的两张符看得清清楚楚。被人抬走之时还在喋喋不休地追问你是哪家子弟,想将你收入门下来着,你修的是上古神符道我们也是听他嚷嚷出来的。你师伯倒是镇定,只将头仰着,一点也不搭理他,将卢老爷子气得够呛,躺在担架之上还在乱喊乱叫,哈哈,哈哈。”
文墨想到师伯,脸上也带了微微笑意。江随云见他面色缓和,心下也是松快大半,又接着道:“师弟,卢老爷子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虽说只是卢家大长老,但当年卢家推选家主之时,他可是人望最高的。若不是他当场百般推脱,谁也压不过他的风头去,卢老爷子这人这辈子只是对符道上心,对其他事项绝不想掺和,这次‘品茗’若不是崔老爷子硬拉他来,他也是不来的。这天底下,他若说是符道第二,倒是没人敢称第一的,连他都对你的符道如此看重,如今你怕是要在江湖上出名啦。”
文墨对扬名一事倒是半点也不在乎,想起方才江随云所说的一事,便随口岔开话题道:“师兄,你说那妖王说了莫名其妙的话,是甚么话来着?”
江随云挠了挠头,回想着道:“嗯,我们都不太懂他是什么意思,他说:‘我还道你与那处所在有何瓜葛,却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想来应是当众吐血有损威名罢,说几句场面话撑撑场子也是应有之意,总之他说完后,又咕哝了几句,我们大家伙谁也没听清,之后他便抢了‘赤卢’剑跑了。”
文墨将这句话在心中咂摸几遍,也是不得要领,便又问道:“那后来呢?还有我师伯去哪里了?”
江随云道:“你当时仰头便倒,将大伙吓了个半死。妖王遁走后,大家伙全都七手八脚去扶你,你那个血呕得着实吓人,裴前辈挣扎着过来给你喂了丹药,方才止住你的伤势。原本崔老爷子他们极力要留你和你师伯去崔家休养,你师伯坚决不肯,说是她自有安排,不愿叨扰旁人。大家看你师伯坚决,又碍着她……她身份特殊,所以也未在坚持,我和你师姐放心不下,便跟着一齐来了。一路上我和你师姐想要搭把手背你,你师伯都不应允,一路提着你过来的,我和你师姐还是第一次坐别人的云头呢。说起来,你师伯虽是身份特殊,驾起云来倒是和传闻中不同,一朵雪堆也似的云头,坐着软绵绵的,倒是极舒服的……”
文墨见师兄絮絮叨叨起来,怕是话头乱飘的毛病又要发作,急忙将他扯了回来:“师兄、师兄,这里又是何处啊?”
江随云笑道:“嗯,此地是汝州地界啦,中原地界气候是极好的,刚好给你养伤。”
文墨惊道:“汝州?走了这么远了么?我晕了怕不是有十来天了?”
江随云道:“哪里有那许久,不过是一天而已,你师伯云头虽没有我们御剑快,但胜在不必途中歇息。对了,还有个熟人也在此间,等下你师伯回来你便可见到了。”
文墨奇道:“熟人?我在汝州怎会有熟人?”
江随云笑道:“不用急,想来你师伯也快回来啦,到时便知。”
文墨便问道:“我师伯去哪里了?”
江随云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徐前辈只说是去寻些药草,是给你疗伤用的,昨日方到此处,安顿好我等后便出去了,说是今日此时便回,想来也是快到了。”说完又拍了拍脑袋,笑道,“险些儿忘记了,崔老爷子对你也极是称赞,见你没有护身的物件,教我将此物交给你。”随手从腰间芥子袋中翻出一枚玉佩交到文墨手中。
文墨接了过来,又听得江随云说道:“崔老爷子说这枚玉佩叫做‘玲珑坠’,内里有几道阵法,将灵气探入便可驱使,能略作防身。另外桌上这套衣服也是他送的,见你之前的道袍已经破损,就送了你这套衣物,据说能够随心而变,还掺了火浣布,火烧不侵,叫做‘火浣衣’,和这个坠子是一套的。对了,卢家老爷子也交代了,等你大好之后,若是有意,可往范阳卢氏府中一趟,说是另有谢礼。”
文墨点头谢过,江随云又道:“师弟,你且歇息一阵,我去帮你师姐置办些饭菜,等下来叫你用饭。”看着文墨躺下,便起身出屋去了。
文墨躺在床上,举着那枚玉佩把玩两下。随后闭上双目,意识沉入内景,仔细通行气脉。被章长元所伤几处脉络仍是略有阻滞之感,倒是有几股浓郁紫气包裹着伤处,依稀能够感到脉络在丝丝缓慢愈合,运起灵气冲刷几轮,文墨倒也知晓了想要痊愈,非是一时一日之功。随后意识转到升阳府泥丸宫中,紫府之内一道神符飘飘荡荡悬在半空,正是那道阴符。
文墨想起方才师兄转述上古神符一事,倒也对这道神符好奇心大起。师门修行手札中所记“九符真录”乃是九个符文,只可惜其中并未详述符文绘法,现下机缘巧合,倒是得了这么一枚。当下驱动灵力,往那阴符中浇灌而去。
此时文墨已休养三日,期间又有丹药滋补经脉,体内灵力已是回复得七七八八,只是运转稍有滞涩,早已不是“品茗大会”之时那般枯竭无力。加之此时神识正在紫府之中,此处乃是修士灵力汇聚之地,灵力充盈,灌注阴符的灵力自如涛涛江河,循环不断。灵力往复之间,那阴符被冲刷地在紫府中滴溜溜转了几个圈,再等得一阵,阴符中隐隐有一声兽吼传来,响彻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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