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吟霜的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稍微花点时间查问,便能知晓,所以白吟霜并不敢在这一点上撒谎。至于福晋接她入王府时,为了让她有一个清白的出身,谎称是王府内某个管事嬷嬷的远房侄女,被那管事嬷嬷荐到福晋身边当差,后被皓祯看上的说辞,白吟霜哪里敢搬出来?
“?”皇后的眼神有些变了,整个人忽然之间凌厉起来,锋芒毕露,“这么说,白父去世的时间并不长?怎么本宫听说你月前有了身子?”
感受到皇后气势的变化,白吟霜有些疑惑、也有些警惕,小心翼翼地答道,“皇后娘娘所言不错,只可惜,吟霜与那孩子没有缘分……”
“没有缘分?本宫看那孩子是没脸活在这个世上!”皇后冷笑,“你以热孝之身,爬上了男人的床,还珠胎暗结有了孽种,本宫可有冤枉你?”
“不是的!皇后娘娘,不是这样的!”白吟霜猛地抬起头,面上爬满了泪水,拼命地摇头,“皓祯他救了吟霜的命,还帮着吟霜让家父入土为安,吟霜是真心感谢他,想要报答他啊!家父在世时,时常教导吟霜,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吟霜虽然没有读过书,但也牢记家父的教诲不敢忘!更何况,吟霜与皓祯是真心相爱的,吟霜相信家父泉下有知定不会怪罪,只会因为吟霜寻到好归宿心中欣慰。”
“好一副伶牙俐齿!”皇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缓和了脸色,甚至面上带起了一丝奇怪的笑意,“本宫相信白父是真心疼爱你,甚至看着你借用他的名义攀附富贵,多半也会支持你。只是,如本宫这些外人却不了解你们父女情深,容嬷嬷,你告诉白姑娘,有孝期失贞、无媒苟合的女子,该怎么处置?”
容嬷嬷面无表情地扫了白吟霜一眼,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但凡有孝期失贞、无媒苟合的不孝之女,扒光了衣服,骑木马游街示众十日,并于最后一日捆在猪笼里沉塘!”
荣嬷嬷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余音似乎还在白吟霜耳边萦绕不绝,让她心神巨震的同时,下意识地望向皓祯与雪如。
“白吟霜,难道你还指望着福晋与额驸能救你?”皇后一语道破了白吟霜的心思,她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没有比赤身裸体游街示众来得更重的惩罚了,白吟霜很显然已经有些动摇,遂决定再加一把火,“这么跟你说吧,事到如此,硕亲王府已经自身难保,即使这事儿最后找不到证据,不了了之,要惩治一个人的法子可多着,至于你,那是定会被灭口的,连借口都不用找!”
“所以,福晋额驸救不了你,过了今日,他们只怕连自己的富贵都不保了。”皇后看着沉默的白吟霜,悠悠地下了结论,“你只能自救,如若白父非你亲生之父,你孝期失贞的罪孽自然能酌情减轻。本宫再问你一次,那白父可真是你生身之父?若不是,可有什么证据?比如说,当年捡到你时一同得到的襁褓?”
“你……你怎么知道?”白吟霜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知道……”
白父临终之前,的确将当年包裹她的襁褓交给了她,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藏着它,便连后来雪如问起她,她都推说不知。雪如发现她肩上梅花烙印的那日,原本是去解决她的,好让她不再妨碍皓祯娶和淑,直到拉扯中露出了她的右肩,雪如的态度才忽然转变。她也曾猜测过原因,一直到她在雪如的帮助下,进了王府,有了孩子,她原以为自己定能如愿爬上枝头,可惜后来孩子掉了。雪如见她受苦,忍不住说出真相,才让她意识到这是又一个机会。
后来,这事儿让硕亲王察觉了,硕亲王本想杀了她一了百了,却被雪如拦下,借着梅花簪失踪的由头,雪如提议去掉她肩头的烙印来个釜底抽薪。她权衡利弊,想到襁褓还在自己手中,也就同意了。那生生挖去一整块皮肉、造成烧伤创口的痛苦,甚至让她晕厥过去好几次。自那之后,襁褓成了唯一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自然被她隐藏得更深,如今被皇后一言道破,怎容得她不惊惧交加?
“那襁褓的确在你手里?”皇后淡淡地笑了,觉得胜利就在眼前,“你选择吧,刑罚加身、以一己之力暂保王府,还是说出真相、让本宫为你做主正名?你知道,你本是亲王府正经的嫡女,将来至少是个和硕格格,嫁得也是宗室权贵嫡妻,一世荣华富贵不在话下。”指着兰芷续道,“本宫身后这位兰芷格格,原是齐亲王幼女,因某些缘故养在本宫身边。你可以看看她,若非一场事故,你与她倒是身份地位相当。”
兰芷听了,再感受到白吟霜期期艾艾的目光,差点栽倒。皇后这一招实在是太邪恶了,多么完美的诱供啊,莫说是像白吟霜这样一直生活在底层,本身又该享富贵的人,便是一个普通人,被人这么拿着比较,也会心生不甘。
这白吟霜为了攀龙附凤,都能在老父尸骨未寒时爬上男人的床,可见是个不甘寂寞、一心想往上爬的人。皇后又不说她承认了自己身份后会怎么处置她,只拿一个王府格格该有的待遇刺激她,她自然以为只要恢复了身份,便能得到那一切。一边是被人扒光衣服游街示众,一边是荣华富贵一世不尽,没有了雪如在旁提点厉害,白吟霜的选择已不言而喻了。
“皇后娘娘,您说服吟霜了。”白吟霜收回一直注视着兰芷的视线,一脸正经坚决地磕头,哪里还有之前娇怯柔弱的模样?雪如的眼色、皓祯的不敢置信、硕亲王的认命,翩翩母子的冷眼旁观,她似乎都没有看见,“吟霜并非天生下贱之人,所行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过得更好罢了。吟霜愿意交出当年的襁褓,只求娘娘能还吟霜一个公道。”
南巡
白吟霜松了口,事情就简单了。
很快,依照白吟霜的指点,当年的襁褓被找了来,呈到了乾隆与皇后面前。容嬷嬷一眼就看出了襁褓的质地,言道是江南织造司进上的贡缎,每年不会超过十匹,这些贡缎的去向,内务府都会有记录。
皇后一声吩咐,二十年前那些贡缎的去处,以及那一年京里得赏贡缎的府里有生了孩子的,被人拿来一一对照。到底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当年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硕亲王府一家。证据确凿、辩无可辩。乾隆震怒,当下硕亲王一家都被下了狱,硕亲王革去所有爵位,王府由内务府收回,用的是硕亲王殿上冲撞、以下犯上的罪名。至于那与雪如合谋的胞姐,都统夫人一家也因此受到牵连,被乾隆的怒气波及。
亲王嫡妻换子,假贝勒得享富贵二十年,最后还尚了主,这是何等的丑闻!若是传扬出去,这是朝着乾隆的脸狠狠地扇巴掌,所以,依着乾隆的意思,那一家子一个都不能放过,在场之人统统要封口,不能有一丝风声传出,得死死地捂着。
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过了一夜,该知道的便全知道了,还被蒙在鼓里、疑惑堂堂亲王府一夕树倒猢狲散的都是些品级不够、或者闲闲看热闹的普通人。这些乾隆当然清楚,那封口之举封的也本是普通人的悠悠之口。
第二日,傅恒在御书房找到乾隆,请罪来了。乾隆这才想起,硕亲王也是属于富察氏,与傅恒是远亲。乾隆自然不会怪罪傅恒这个得力大臣,反而还宽慰安抚了一番。傅恒见乾隆确实没有迁怒的征兆,终是拐弯抹角地向乾隆求了下情。
傅恒走后,乾隆想起一整件事情,心道硕亲王虽然不知情,却是治家不严,轻易不可赦免其罪,那侧福晋翩翩母子倒是听说是安分守己的,送个顺水人情,给硕亲王留下一丝血脉,倒也不是不可以。当晚,宗人府大牢里传出硕亲王狱中自尽的消息,乾隆回想起硕亲王这一支的赫赫功劳,以及硕亲王入狱前苦苦哀求的情景,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久,雪如、雪如的胞姐、皓祯、白吟霜狱中暴毙的消息传了出来。雪如胞姐一家被流放,和淑回了公主府闭门不出,翩翩母子贬为庶民,不得再以硕亲王家眷自称。至此,真假贝勒梅花烙一案便无声落幕。
十里长亭,风起马嘶。
“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们回去吧。”神情略有些淡漠的玄衣青年牵过枣红色马匹,转身望向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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