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微来的次数少了,每次来都是神色匆匆。
除了她之外,还有别人来访。不论来人报的什么名头,怎样巧舌如簧,谢燕鸿都不开门,终日闭门不出。做皇帝的病了,唯一的儿子又是稚龄,许多人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了。
谢燕鸿自嘲道:“连我这样的冷灶也有人在烧了。”
陆少微紧了紧风帽大氅,临走前说道:“你们要走的话,开春就走吧。”
谢燕鸿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开始逐渐打点起行囊来了。愿意留下守屋子的便留下,想要离开的也自去,谢燕鸿都给足了银两。万事俱备,唯一需要操心的就是小囡囡。乳娘是不可能随他们一路出关的,照顾小婴孩没有想像中容易,谢燕鸿简直焦头烂额,长宁却是得心应手。
“她和小动物一样的。”
长宁说道。
总之,他们在立春那日启程了。
出城前,他们在离城门不远处的一家茶馆喝了杯茶。茶馆清幽雅静,茶饮也醇香扑鼻,客人颇多。谢燕鸿甫进茶馆,便被店小二客客气气地引进后堂去。才掀了门帘,便有一妇人打扮的女子拜倒在谢燕鸿身前。
谢燕鸿忙将她扶起,笑道:“玉脂姐姐何必大礼。”
当时,孙晔庭给了玉脂十片金叶子,嘱托她交给谢燕鸿,权当逃命时的路资。玉脂昧下了八片,全靠这一笔,她赎身从良,自梳不嫁后,上下打点,立了女户,经营这家茶馆。
玉脂只以为谢燕鸿是来寻仇的,皱着脸苦笑道:“哪里当得起二爷一声‘姐姐’。”
见后堂吉位有小小神龛,里头供了两个牌位,孙氏谢氏。谢燕鸿看了一眼,笑道:“玉脂姐姐今日免我两杯茶钱,就算一笔勾销了。”
她以为谢家一门连同谢燕鸿都没命了,便立了牌位,孙晔庭死后,她又立了一个,日夜上香,权当还了恩情,又减免了一些心里的愧疚。
“我和玉脂姐姐是旧识,此番一别,不知何日再见,祝姐姐生意兴隆。”
玉脂又是一拜,这一回要真心许多。
喝罢清茶,谢燕鸿与长宁带着小囡囡离开了京城。途中谢燕鸿数次回望,直到再也见不到为止。囡囡还小,他们走得很慢,租了车驾,算是半玩半走,途中送走了春迎来夏,经参合关出时,人间又是一度秋。
谢燕鸿穿着布衫,驾着马车。
长宁骑着马,一手抱着小囡囡,马儿碎步小跑,她全然不怕,胡乱挥舞着手,笑声如铃一般,响彻这一望无边的草原。
已近黄昏,夕阳斜照,成群的牛羊如云般在草原上散了又聚。
牛羊自归村牧,童稚不识衣冠。
谢燕鸿勒停了马车,静静地看这天这地。长宁见他停了,便也勒停了马,回身等他。霞光万丈,他们一同归去。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萋萋春草秋绿,落落长松夏寒。牛羊自归村牧,童稚不识衣冠。这是我最喜欢的唐诗,以它作结。
这篇文我写了好久啊救命,原计划是去年年底完结的,今年上半年工作前所未有地忙,身体也接二连三出问题,电子设备轮着坏,反正就是非常非常不顺的状态,竟然拖了这么久。但写这篇文的过程也收获了很多,主要是缓解了我自己的内耗。
非常抱歉让大家等这么久,也感谢大家等这么久。
立个flag,下一篇文在一个月内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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