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她摇头。很遗憾自己不能提供高潮迭起的连续剧情节来满足大家的看戏兴致。她的爱情,起落都太平和——至少两人努力撑着平和冷静,没有什么抛头颅、洒狗血的内容好期待。非常平凡的。
“这样喔……”再次感到失望的太太们挥挥手,决定不追着小美女没什么好谈的乏味爱情史问,以一种打发的口气作结道:“反正就是他配不上你就是了。人往高处爬嘛,你早早抛弃掉条件差的男人也是件好事。”
“不,以世俗的眼光来看,是我配不上他。”
“咦!你的意思是……你的前男友其实家世很优吗?有多优呢?”贵太太们再度被勾起旺盛的好奇心,又要追着她问了。
罗蓝只是浅笑不语,转头看向车外,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闲谈,幸好酒厂也远远在望了。在贵太太们开口继续追问不休之前,她指着外面说了:“各位,HENNESSY酒厂已经到了,请大家提振精神,准备下车喽。”
视线专注停留在酒厂方向,心思再度飞得老远,完全不受捉控的去想着那些一再告诫自己不要想的——想着他,想着如果喝葡萄酒是上流社会人士必备的休闲活动之一,那么,他应该颇懂品酒吧?
没见过他喝酒,不知道他会喜欢酒吗?会比较喜欢红酒还是白酒?他爱独酌还是与众人欢聚畅饮?他……
唉,想这些没用的做什么。他跟她已经不会再见了呀。
敲敲自己的头,别再想了,这种事一开始就不该放纵,不然以后要怎么收拾?所以别再想了,相思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因为再怎么想念,也改变不了已分手的事实;再怎么想念,那个人也不会平空掉到眼前来。
别再想了,相思无益。
不管莫靖远多么笃定的认为罗蓝的离去没有改变他什么,他的心情还是始终如一的沉静冷然,喜怒哀乐都在自己控制内,没有人可以左右他。但是,当他发现自己连客套的笑容都撑得很辛苦时,才终于肯承认再次跟罗蓝分手,不是说有第一次经验就能以轻松心情去看待第二次的道别。这种事永远不可能调适习惯。
若有人能等闲看待感情约起落来去,那只表示他一定没有对那份感情真正投入过。
他是这么一个功利且善于算计的商家之子,却也得在感情这条路吃上这么一顿苦头。当然,这也可以说是自找的,因为打一开始他的理智便已警告过他,要他离罗蓝远远的,那个女孩身后长有翅膀,随时都会飞走,不会因为他的世界特别金碧辉煌便就此停留下来,就算他有全世界无人能比的财力,可以以黄金宝石铺满地球上每一吋土地来供养她,她仰望的方向还是天空。他的王国扩张得再大,也大不过天空,所以他的魅力自然也是不敌她对飞翔的渴望。
刚交往时,他不要她像个寻常女子——一心想与他天老地荒,渴望分享他背后所代表的荣华富贵,希望谈到一份爱情的同时,也附加着一生豪奢的保证。果真,他完全没看走眼,她对他的渴望,除了一张长得好看的睑、一具年轻结实的身体外,再没有其它了。
爱情的可爱与可恨就在这里:他的心态会改变。当他愈来愈喜爱她,觉得跟她在一起比他预期的更美好舒服、再对不过,于是希望这种日子可以长久过下去,就算心里还抗拒着天长地久,总也希望两人的生活可以延续得更久一些,至少久到发现彼此有难以忍受的缺点,再也无法一起生活下去为止。
可能,他跟罗蓝的问题就在于对彼此的观感还那么美好,依恋还深,却要道别,难以再见,所以才会有这么深重的后遗症压在他胸口;而这个后遗症,就叫失落。而失落,则给了他坏心情。
当他心情这么坏时,日子却还走要过,要处理的事情一件也不少的来到跟前。虽然才二十四岁,但许多公司上的事、家族里的事,都已放在他身上,要他处理、负责,甚至是裁决。
他不否认自己是主控欲强、权力欲旺盛的人,他没有天真的童年,所有成长的历程都在为了长大后领导庞大跨国企业做准备。成就一个身分,走向专精之路,本来就得舍弃许多事情;从来他也不曾为此感到遗憾,不管是没有玩乐的童年或长大后没有玩乐挥霍的时间,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他有目标,有野心,如果可以,他想要得到全世界。
他不是守成型的富家子弟,对于商业经营,他有太多开拓计画。长辈对他的想法往往感到心惊,他的目标太远大,几近不切实际,而且没想过会失败。非常吓人的野心,也自信得近乎狂妄,没有人相信他能做到。事实上,殷富了五代的莫家,在事业上的经营只求子孙做到稳健,不求什么更了不得的成就,也认为莫家的发展差不多已是顶尖到没有更上层楼的空间了。
想办法在瞬息万变的商场生存良好,不被时代淘汰,是每一个老企业体共同的课题,而莫氏一直做得很好,这也就很够了。每一个大老都为此感到心满意足。
若他没有亲自逐步去达成他所有计画出来的事业版图的话,那他说出来的种种,就只是一个富家子不知人间疾苦、不了解商场险恶的天真呓语罢了,他必须向所有人证明并非如此。
不过,在那之前,因为罗蓝的出现,他知道了自己不是机器人的事实,他没有那么无坚不摧,更没有精准掌控自己情绪的能力,他还是会被动摇。至少在分开后的这半个月以来,他心情坏透了,却又无力自我调适,只能一直一直的任凭心情坏下去,无计可施。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没有人看出来他的心情是这么坏。他的亲人很多,他的世界却很孤单。当然,这也可以说是他自找的,因为他从来不打算让任何人了解他。不想让人了解,可以得到完全的隐私,相对的,得有独尝孤独的准备。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了。
“靖远,你说说,你爷爷是不是很过分?!”一个激昂愤慨的声音穿透他的思绪,将他拉回现实,他这才想起自己正在与人谈话。
“怎么可以这么说爷爷呢?”因为一直分神想着旁杂的事,所以根本不知道先前十来分钟里,这个中年男子滔滔向他告了什么状。但这并不重要,反正抱怨绝对不是每一个人来找他的原因,抱怨完后的素求才是重点。
这个长相体面的中年男子,叫做单丰琉,今年五十四岁,是单氏企业第二代太子,是莫靖远的生父。
莫靖远长相俊美,有一半功劳来自眼前这个男人,但他的俊美更加的青出于蓝,看起来尊贵而精致;不若父亲长年沉浸放纵于享乐与美色,不事生产、不用脑袋,一张好看的脸皮显得流气,像个俊美却迟暮的牛郎,怎么也撑不出富家公子的气质——虽然他真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公子哥儿。父子两人五官相似,别人却不会将他们两人放在同一个水平上去看待,那样对莫靖远太失礼了……大家心里都是这么想着的。
“为什么不可以说?!他对我做得这么绝,难道我还得忍气吞声下去吗?我一个美国分公司总经理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把我调去印尼?!他不知道印尼的华人常常遇害吗?我是他将来的继承人耶!他应该要更珍惜我一点不是吗?不是我要说,靖远,你爷爷真的是老番癫了!你一定要帮帮我,你跟你爷爷说我不要去印尼,反正我不会去就是了。”拍了下桌子以示决心后,声音转小,客气而且几近谄媚的问着莫靖远:“靖远,你会帮我对吧?”
莫靖远浅浅牵起唇线,问父亲道:
“先不说那个了,我比较想知道的是,您打算如何处理那个香港名模为您生下的儿子。”最近港台最流行的八卦话题正是这一桩。名模未婚生子,公开泣诉被大企业名流公子始乱终弃的不堪过往,如今希望透过媒体讨回一个公道,至少让孩子认祖归宗。而那个“大企业名流公子”有名有姓,就叫单丰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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