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别告诉她……蕊生,我有个东西送给你。”
&esp;&esp;一个冰冷的东西塞进了林蕊生手里。林蕊生打了个寒颤——是刀,足足有一尺长。
&esp;&esp;“记住,如果妈妈要你去看店,千万别去!”
&esp;&esp;“噢。”
&esp;&esp;“还有,那个姓王的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他靠近你,就用这把刀捅死他!”姐姐的眼睛像刀一样在夜色里闪着光。
&esp;&esp;“噢。”
&esp;&esp;就这样,十四岁的姐姐新年即将来临前的一个深夜,毅然离开了家,一走就是十几年。不过她一直都跟林蕊生保持着联系。有时是书信,有时是电话。她从来没有提过妈妈一个字。
&esp;&esp;后来林蕊生什么都知道了,因为有一天晚上,王叔叔闯进了她的房间。她拼命喊救命,可是妈妈始终没有出现——就像那天夜里一样。绝望的她从褥子下面抽出了那把刀,闭着眼睛刺了过去。
&esp;&esp;恶心的男人鬼叫一声逃走了,床单上留下了一滩黑色的腥臭的血。之后他就永远地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为此,妈妈的那件绣着金丝牡丹的嫁衣也永远地被压在了箱底。
&esp;&esp;妈妈什么也没说,只是每天用怨毒的眼神看着林蕊生。仿佛一瞬之间,她的头上生出了白发。酗酒、抽烟,以惊人的速度衰老着,就像一枚被吮干了血肉、丢在沙漠里自暴自弃的枣核。不到四十岁,已是一身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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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姐姐曾经回来过一次,是在林蕊生十八岁的时候。没有回家,让林蕊生去车站见她。林蕊生激动得失眠了好几天。见面那天是个灰蒙蒙的阴天,大片大片的乌云从头顶迅疾地掠过,夹杂着沉闷的雷声。雨滴迟迟不肯下来,就像一个哭干眼泪的怨妇。
&esp;&esp;在万头攒动、此起彼伏的人海里,林蕊生看到一个女人蹲在垃圾筒旁边吸烟。长头发,黑裙子,就像一片浓缩了夜色的影子。她的视线紧紧地跟着马路对面的一对恋人。女孩怀里抱着一束娇艳的玫瑰,笑容就象穿透了乌云的阳光一样干净灿烂。
&esp;&esp;“你不知道我多羡慕她。一看到她的笑脸,我感到整个天空都亮起来了……”
&esp;&esp;多少年后林蕊生一直记得姐姐说过的这句话。
&esp;&esp;“你怎么学会抽烟了!”林蕊生走过去,生气地将烟从她嘴里拔出来,扔在地上踩烂。“不知道自己有哮喘病啊。”
&esp;&esp;她晃了晃,答非所问地说:“跟我走吧,蕊生。现在我能够保护你了。”隔了六年,她身上有了崭新的气味,很陌生。
&esp;&esp;林蕊生摇头。“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怎么管我!”
&esp;&esp;“好了,我答应你以后不抽了。”592
&esp;&esp;林蕊生看着她,目光渐渐柔软下来。“回来吧……现在的她,又老又病。”
&esp;&esp;“那个男人呢?男人呢?”她尖酸地叫了起来,“最后留下来照顾她的,还是女儿!”
&esp;&esp;“算了,她毕竟是我们的妈妈。”
&esp;&esp;“我不认识她。”她斩钉截铁地说。
&esp;&esp;这是她们分别十二年来惟一的一次见面。
&esp;&esp;妈妈去世的时候,姐姐也没有回来。接到林蕊生的电话时,只是一个冷漠的“哦”字。
&esp;&esp;“妈妈临走的时候说,她对不起你。”林蕊生嗫嚅。
&esp;&esp;话筒里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嗒的一声,挂了。
&esp;&esp;林蕊生叹了一口气。
&esp;&esp;其实,妈妈还说了一些话,一些听起来非常震憾的话。
&esp;&esp;“每一个女人都是一朵花,都渴望轰轰烈烈地绽放一次,跟你爸爸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像一枝湿了水的火柴,直到遇到了王志诚,才有了燃料的欲望……他英俊,有才,会说甜言蜜语,而这些都是你爸爸所欠缺的。
&esp;&esp;我们瞒着你爸爸好了多年,后来我不再满足于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想要做他名正言顺的女人。于是那年夏天,我趁你爸爸钓鱼时,将他推下了水库。可结果并没有我所期望的那样顺利,王志诚总是对我三心两意。为了能够把他留在身边,我对他百依百顺,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可他还是走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一个男人如果爱你,你什么都不用做他都会留下来,如果不爱——那么就算你给了他全世界,他迟早还是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esp;&esp;最后她说:“蕊生,把你姐姐找回来,替我照顾她。”
&esp;&esp;灰色和血色的云块互相撕咬着,呈现出末世无尽的荒凉。天边湿漉漉的太阳,就像一只哭红的眼睛。“妈妈,对不起……”林蕊生仰起头,看着暗沉的天空。她的心就像结了冰,在飓风里碎成万片,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esp;&esp;林蕊生努力过,想把姐姐找回来,可是就像当年她拒绝姐姐一样,姐姐也拒绝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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