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梦迢真听见这话,与心里知道的还是不一样。她心里每每想到这些,往往紧跟着嗤之以鼻:呵,男人嘛,就是这德性。
&esp;&esp;可他青烟似的声音飘到耳朵里,使她心也跟着颤了颤。那不屑的“男人嘛”,变作了袅袅缱绻的“男人呀”。
&esp;&esp;隔了一会,董墨搂着她往前走,脚步慢得刻意将就她,“我说笑的,知道你不会因为这些笑话生气,才说的。”
&esp;&esp;梦迢剔起眉眼,装得凶巴巴的,“谁说我不生气?这会正满肚子气呢!”
&esp;&esp;董墨见她猫儿似的鼓着眼,便把脑袋埋低,“给你打一下。”她刚抬手,他又把她的腕子揿住了,“我不过是客气一句。”
&esp;&esp;那只腕子托住了,便没放,一手揽在她肩头,一手把她几个指头细细地揉搓过去,盯着看,“你瘦了,年节底下一般人都是要胖的。”
&esp;&esp;“我病着嚜。”梦迢觉得那只手给他揉得发热,热温伴着血液流尽周身。她不喜欢,几个指头蜷了一下,又留恋这温度,到底没往回抽,也盯着自己的手,“我的指甲裂开了!”
&esp;&esp;“哪里?”
&esp;&esp;“你瞧。”
&esp;&esp;她翘着食指,果然从指甲的中间有道发白的细纹。董墨用拇指摩挲着,哄孩子似的笑了下,“斜春她们有护指甲的膏子,回去管她要一点。”
&esp;&esp;他又搓两下那片指甲,将她揽得更紧了些,“冷么?”
&esp;&esp;梦迢遥遥头,仰起的下颏几乎抵在他胸膛上,蓬蓬的发髻衬得一张脸很稚嫩,于是就有些撒娇的意态。董墨不自觉地低下脸哄她,“精神了些,咱们明日出门去。”
&esp;&esp;“去给县尊大人拜年么?”
&esp;&esp;董墨笑着没答。梦迢逐渐有些了解细微的他了,他不喜欢讲多余的废话,唯独同她讲得最多。
&esp;&esp;她手上的热温还在不断地往身上流淌,就要淌到冷冰冰的骨头缝里,令她极不适应地在心里颤着,颤成簌簌的漫天琼玉。
&esp;&esp;作者有话说:
&esp;&esp;董墨:你的病不能好,我恐怕也要病死了。
&esp;&esp;梦迢:胡说!你要活千秋万岁。
&esp;&esp;心病还需心药医。
&esp;&esp;多病骨(二)
&esp;&esp;这雪直下了一夜,到清早还不停,给柳朝如送拜帖的小厮冒着雪回来,说是不巧,柳朝如不在家,去别家拜年去了。董墨只好另择明日。
&esp;&esp;这“别家”非彼家,正是孟家。孟玉亲自带官兵往齐河去的事情柳朝如晓得,因此连个贴也不曾下,往街上顺路捎带了些果脯点心,便擅自登门。
&esp;&esp;家中无主,管家只得将他往老太太房中引,一路笑说:“大人来得正好呢,我们老爷不在家,太太也出门拜年去了,只得我们老太太与姑娘在家,冷清清的不成样子。老太太连听了两日戏,觉得没意思,抱怨说连个牌局也组不成,成日间歪在榻上。正好大人去陪着说说话,解她老人的闷。”
&esp;&esp;风萦曲廊,那些火红的宫灯左摇右摆,映着檐外琉璃白雪,冷与清里显得几分妙曼诡异。
&esp;&esp;行到窗下,却听里头有一男一女在说笑。管家脸色顷刻变了变,讪笑着打拱,“大约是我们老太太的义子来拜年,大人略站站,我进去禀一声。”
&esp;&esp;柳朝如就在廊庑底下站着,雪午晌就停了,对过廊顶上冒着一树雪枝,薄薄的,风里抖下零星一点,像谁摇落了满城的柳絮。
&esp;&esp;不一时先见一个青年出来,穿戴平常,生得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两人打个照面,管家正出来,便引荐,“这位是常秀才,这位是柳大人。”
&esp;&esp;常秀才也不打听是哪里的大人,只作了个揖便举步告辞。柳朝如暗瞟那背影一眼,也提踅步入房中。
&esp;&esp;门内装潢富丽,连罩屏上的幕布也是眼花缭乱的妆花锦,柳朝如缓步细看,像是要比着这么个锦绣笼子,也造个笼子出来,锁一只羽毛靡艳的雀。
&esp;&esp;“你只顾张望什么呢?”
&esp;&esp;回神一瞧,老太太跟前围着好几个翠黛腻颜的丫头,她在中间,穿一件大红羽纱长襟,墨黑的裙,像一朵花的花蕊,是色彩最艳丽的那一部分。
&esp;&esp;她那一双笑眼弯弯地斜照出来,柳朝如便敛了神,提着几包点心供到炕桌上,朝她打拱,“给您拜年,您金体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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