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天气,石上仍是冰冷,女子应知顾惜身体,垫上垫子才能坐”
媚娘眨了眨眼:“你懂这个?谁教你的?”
徐俊英看着她平静地说:“我或许不懂很多,我会学,也愿意去学。我知道你方才与老太太所言,是负气所为,但听在耳里,确实很伤人……过去那样对媚娘,是我的错,我太急躁了,若能知她心思,预知后来之事,我绝不会娶她”
他退回到石桌对面,对媚娘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坐一会吧,我今天要和你好好谈谈”
媚娘走到石凳旁边,说声谢谢,不客气地坐在他的袍子上。
也正想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谈谈呢,难得他福至心灵,自己提出了。
媚娘说:“事实上我刚才也不是信口胡诌,林如楠你认识吧?秦媚娘的闺友,她就提到过,媚娘出嫁前很害怕,她似乎早已预知在你家中会遭遇不测,人家那可是真正书香门第的女子,饱读诗书,冰雪聪明,不稀罕候门富贵,她要的是志同道合的知音有句话你应该懂: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她是秀才,你就是个不解风情、强抢民女的兵抢回来了还不知疼惜体恤,将人家随意一放,就跑去杀敌立功,如今你功成名就回来,耀武扬威地活着,她在哪里?她的魂儿都不知飘散到哪里去了你不觉得这都是拜你所赐吗?至于恒儿,你根本没有理由责怨她”
媚娘揭开徐俊英心底的暗伤丝毫不留情面,不但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身上,还是像刚才在锦华堂那样,贬得他一文不值,徐俊英一张脸顿时变得晦涩灰暗,喉结上下滑动几下,有些困难地说道:
“我知道错了,害了她,我也不好过我以后会孝敬奉养岳母,恒儿自然是我的嫡亲长子,该给他的都会有……能不能将此事放下?”
媚娘点了点头,又摇摇头:“孝敬奉养岳母,你爱去就去,不去也没人说你,她自有儿孙奉养,不劳你挂心恒儿么……恒儿是我的他不需要做你的嫡亲长子。至于秦媚娘,既然你诚心认错,不再怨怪她,改日便花重金给她做个好些的道场,请得道之人安抚她一番,让她得以顺利往生,也算是做了一桩积德行善的事”
徐俊英有些无奈地看着媚娘,她在那里轻轻巧巧地把话说完,却不知道有些话就像把刀子,不把他刺个对穿不罢休
岳母是要敬的,恒儿就是他的嫡长子,没有人能改变得这一样
媚娘见他只顾看着自己,却不言不语,低头整理身上淡紫外袍,说道:
“我今日穿着素色衣裳,你难道能看出花来?”
说徐俊英木讷,实在没冤枉他,听不出媚娘弦外之音,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媚娘受不了他,把脸转过一边去,却听见徐俊英一字一句,慢慢说道:
“梅梅,请你说句公道话,你应知我不是秦媚娘眼中粗鲁的武夫,我也是有情有义、知道疼爱人的男子于国我有功,于家我无愧,今生亏欠媚娘的,我希望能偿还。这世间不独我们几个人活着,许多事不在我掌握之中。战场上、朝中部衙,我会防备、怀疑任何人,却不会想到我的妻子会在自己家里被最亲最尊敬的人作践,偏我还不能对她们怎样,因为我是她们的子孙,我必须孝敬奉养她们,不许忤逆……”
媚娘听不下去了,摆手喊停:“有没有别的话要谈?关于仁孝礼仪,我不耐烦听,我觉得这辈子,凭我懂得的那些礼教,够用了”
徐俊英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总是这样快言快语,你不将家里几位长辈都惹恼,看来不肯罢休——我觉得,此时我是秀才,你才是兵”
媚娘一怔:“怎么解?”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你不允我说道理,不肯听教,那就是你口中所言的粗鲁兵丁”
媚娘莞尔一笑:“这么说来,你承认了?当兵的人,都是那副样子,走路都恨不得横着走”
徐俊英发觉上当,正色道:“正经的兵哪有你说的如此不堪?军队纪律严明,令行禁止,营房里有哪个兵士是不受约束,放任自由的?说兵士大字不认几颗,横蛮不讲理也不对,军营无战事时,也有教识字和各种技能的,兵士办事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有机会带你去城外兵营看看,让你见识一下”
“算了吧,兵营里尽是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媚娘见翠喜在不远处的假山后露头往这边张了一张,不禁纳闷道:“这丫头看什么?要过来就过来了,我还想让她拿壶茶过来呢”
徐俊英拍了拍手,宝驹从另一处假山后走出来,在离亭子五六步远处站住,徐俊英说:“大*奶渴了,让她们拿茶来”
媚娘看着园子里几处假山,突发奇想:“到了晚上,不会每个假山后边都藏着个人吧?”
徐俊英说:“不一定在假山后,树上,房角,或会有”
媚娘摇摇头,认真地说道:“你别让他们到我房后来,我明日叫人装些机关,来了把他们当老鼠捕捉,夹住了脚可莫怪”
“我在上房住,他们只远远守着,不会靠近”
徐俊英说着,两人无意间目光撞在一起,媚娘若无其事,眼珠子一转就过去了,徐俊英却没来由地微红了脸,停顿一下,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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