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顾柔有些忐忑地拿了一个蒲团,给国师垫在席上,趴在旁边的案几上看着他喝了一口,紧张地问:“难喝么?”
&esp;&esp;国师淡啜一口,神情平稳地放下,垂眸道:“你自家的茶,不指望客人感到好喝,还要问人难不难喝,这是什么心态。”
&esp;&esp;“那……好喝么。”
&esp;&esp;顾柔心想国师养尊处优,喝的定是好茶,来到这陋室怕是种种不习惯。
&esp;&esp;“好喝。”国师复又饮了一口。
&esp;&esp;顾柔有点懵,看来国师还挺随和的。“我以为,您喝的都是很贵的茶,明前雨后、毛尖什么的。”
&esp;&esp;的确,国师喝的是好茶。他不爱喝茶,所以更挑茶,这辈子没喝过陈茶。
&esp;&esp;不过好喝不好喝这回事,看人吧。他放下茶杯,环视四周。
&esp;&esp;很简陋的堂屋,靠窗挂着两件蓑衣和镰刀,一架老旧的纺机摆在墙角落,角桌上有一支烧过半的蜡烛,家具都是几十年前的老式样,修了又修,不过屋里打扫得却很整齐。
&esp;&esp;他注意到朝南正对大门的墙上挂着的那块匾:心手存神。几个裱金的大字被擦得锃亮簇新。“你爹留下来的?”
&esp;&esp;“嗯,”顾柔跟着他一起回头看去,“爹以前开了一家医馆,这块匾就挂在医馆的门楣上。”顾柔托着腮,好似在努力回忆,“那时候我们还住在青盔巷,巷子口有棵老银杏树,你知道那棵树吗?在我小时候,它是那一带最大的一棵银杏树。”
&esp;&esp;国师淡淡一笑,他怎么会不知道。
&esp;&esp;国师小时候,父亲常带他去青盔巷走亲访友,他不喜和表兄们一起玩竹马,便常站在那棵银杏树下跟老钱一起闲扯淡。老钱家就住在青盔巷,他从小拜国师的爹慕容修为师父,受他老人家的熏陶,尤其喜爱读书,每回国师来见他,他手里总捧着不同的一卷书,随便挑一卷考他,皆是倒背如流。
&esp;&esp;老钱喜欢朝他卖弄这个,有一回,八岁的老钱读到“书中自有黄金屋”,开始学以致用,问他:
&esp;&esp;“阿情,你不觉得这棵银杏树,很像一座黄金屋吗?我们两个在树下读书,这就是我们的黄金屋。以后咱们会进入太学读书,进入内阁侍奉太子读书,那时候朝堂就是我们俩的黄金屋。”
&esp;&esp;那时候正值落叶萧瑟的秋季,风吹来,满树黄叶簌簌颤动、闪光,夕阳下像下着一片金色的雨,八岁的国师穿着白袍,负手而立,仰望叶子从头顶片片飘落。黄金屋吗,他不觉得,他只觉得这棵银杏树很美,他站在这棵树下的时候,阳光充满了心灵,饱满而宁静。
&esp;&esp;顾柔托腮笑道:“只要不下雨,奶娘每天都会带我去巷子口那棵树下面玩耍一阵,那棵树真是太美了,我常看着它舍不得离开,奶娘拉我走,我就忍不住哭。”
&esp;&esp;国师蓦然一顿,怔怔看向她。
&esp;&esp;“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他脱口而出。
&esp;&esp;他也会偶尔地,去那里玩一阵。那年他八岁,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叫做顾柔的小姑娘,那会顾柔五岁吧?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esp;&esp;顾柔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有一丝伤感:“我们很快就搬走了。”
&esp;&esp;父亲顾之问为钻研医术,败光了家产,变卖了住宅,搬到了葫芦巷。
&esp;&esp;顾柔又道:“而且你们家应该是住在青盔巷最里边吧?我们当时住得很靠外。”
&esp;&esp;青盔巷是一片很大的,专门供达官贵人居住的区域,越是权势大越是尊贵的家族,一般住得越靠深处,有权选择独立安静的宽敞区域。像老钱他们家就住在最里头,他当太仆的老爹有的是钱,生怕别人偷,围墙封得跟个棺材似的。
&esp;&esp;国师看着顾柔,心忖,她是遭逢变故,家道中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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