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不过,她废寝忘食地读书,读到头来最有意思的还是两种,兵书和儒家经典。
&esp;&esp;有一次,她读到了采薇曲,背诵了下来:
&esp;&esp;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
&esp;&esp;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
&esp;&esp;神农虞夏忽焉没兮,我适安归矣?
&esp;&esp;于嗟徂兮,命之衰矣。
&esp;&esp;晚上,她诵这首诗给国师听,国师告诉她,这是伯夷叔齐在首阳山下的绝命之辞。因为他们不同意武王伐纣。
&esp;&esp;可是,周武王分明是正义的一方啊。顾柔很疑惑。
&esp;&esp;国师道:“在他们看来,战争只不过是以一种暴虐,取代另一种暴虐罢了。”
&esp;&esp;顾柔思考了一会儿,觉得隐隐之中,似乎可以无限延伸想开去,她默默地想着。
&esp;&esp;国师又道:“战争总归会发生,同样,太平也总归会到来。万物有常,不要太过担忧了。”
&esp;&esp;顾柔问:“那眼前的战争,咱们和云南的叛军对阵,您也不担忧么。”
&esp;&esp;“卿卿,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夜深人静了,卧房里只有他们两人,国师说话便没什么顾忌,搂着她淡淡道,“国与国之间,势力与势力之间,战或不战之间,于本座而言,并无太多意义。”这些话,他没对人说过,也不屑于讲出来。不过今日气氛柔和,他身边的又是他的小姑娘,他便愿意讲一讲。
&esp;&esp;顾柔惊讶得瞪圆了眼睛:“您是说,打仗没意思?”
&esp;&esp;“是。以战止战,以暴易暴。没意思。”尤其是,他从出生开始便看着父亲率军打仗,长大了又继承父志率军打仗,打过的胜仗越多,他便看得越淡。
&esp;&esp;顾柔完全沉浸在震惊中不能自拔,她不晓得他竟然是这样想的。
&esp;&esp;他眼神清雅淡然,瞅着虚空里的一个点,室内的烛光照到那一处,似乎有个晶莹又通透的光晕在那:“原本我想就这么过一辈子。不过如今我想好了,等打完这仗,我准备辞官,带你回颍川去。你去么。”说罢低头看向怀中人,眼光温柔。
&esp;&esp;“去,”顾柔不假思索,又问,“可是,你一直为大晋鞠躬尽瘁,忠心不二,怎么会如此作想呢?”
&esp;&esp;他轻描淡写:“我出生便在那个位置不能选择。一开始,父亲替我选择;后来,师父替我选择。不过倒也不是不好,而且我当时还年少,轻狂自负得很,便觉世间无难事,很少有我做不会学不成的事,如果一定要有,我便得自己去寻一个对手。”
&esp;&esp;所以他平了冀州,灭了水寇,击退南蛮;所以他拜入国观,参悟至高的武学和道义,继承前任宗师衣钵……他不断寻求新的挑战,然后把它们一件件甩在身后,越走越远,越走越寂寞。
&esp;&esp;顾柔完全没料到,她看似严谨又端庄的大宗师,骨子里却是这般随性洒脱,或者说,他真正的超然。他完全不真正关心任何事。
&esp;&esp;顾柔又想,他是因为什么都做过了,什么都见识了,所以便觉得什么都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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