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沈仲凌看清来人,恨得切齿,更叫他难以怒恼不平。
他不明白,什么样的女人,能同玷污了自己的男人这般亲密?还是真如自己所猜,她本就是这般水性杨花无凭准?
代齐意态闲闲地笑道:“可不就是区区在下。怎么,沈师长还想同在下较量较量吗?在下一定奉陪,正好也叫代某瞧得起你一次。”
婉初猜测代齐过来赴宴也不会带着太多的随从,毕竟是方岚的大喜日子,婉初怕这两人在别人家闹得太难看,便轻轻推了推他的小臂,低声说:“咱们走吧。”
可婉初对代齐息事宁人的温言相劝,看在沈仲凌的眼里更有一种异样的缱绻娇恬。
都给了旁人了,什么都不剩了。哪怕她狠狠地上前来掴他一个耳光,都能叫他知道她是在意他的。可现在呢,她竟然护着那个男人,那个侮辱过她的男人。他痛到了极处,终于放声笑出来。
婉初边走边回头,怕沈仲凌跟上来。他那几声笑,落在她心头也有一番苦楚的滋味。曾经的他们,谁会想到后来是这样“君向潇湘我向秦”的结尾?
代齐卸下那副心不在焉的笑意,随意地问她:“怎么三公子没来,叫你一个人过来?明明知道这人要来。”
婉初看他们走得远了些,这才放下心,答他道:“他身体有些不适,不方便出行。”
代齐料到荣逸泽“不适”得估计相当严重,不然也不会叫她一个人过来。也不再问下去,两人并肩缓行。
树木投影在他们身上,有规律地忽明忽暗,合着远处缥缈的乐曲,别有一种踏着舞步的错觉。
荣逸泽的事情,婉初不便同他说。
那时候荣逸泽同金令仪去了新京,一走就是几天。婉初渐渐沉不住气,可并不知道他们究竟去了新京哪里。她能做的,也只有等着他回来而已。
又过了两日,才有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过来。他送了口信说是慕老板受了点伤,不过现在人已经没有大碍,过半月就能回来,叫她不要担心。
婉初听得消息已然惊吓不已,哪里还等得了半月,苦苦求了那人,随他去了新京。到了医院,果然看见躺着的脸色苍白的荣逸泽。
婉初一进来,他就有感知似的睁开眼睛,然后极是费力地冲着她微微笑了一笑。
她气恼:“你还笑吗?不是要好好回来的吗?”
“是要好好回去,才不敢叫他们跟你说……前几天做了个噩梦,看见你带着我们的孩子嫁给别人了。我一害怕,就好过来了。”他仿佛在同她说一个好笑的俏皮话,用着他惯常潇洒不羁的调子。
婉初看他唇色苍白,就知道,他怕是忍着巨大的痛楚,把这轻松随意地做给自己看。她恨不得捶上他几拳,却也受了他的好意,将眼泪忍了回去。
等到晚上他睡下,金令仪才行色匆匆地赶过来。两人在医院花园的长凳上坐下,金令仪一脸的抱歉,低着声音道:“本来事情很顺利,东西都拿到了。谁知道离开的时候,遇上一位姓白的小姐,苦苦哀求慕老板,请他帮忙放了她的丈夫。劝了她半天,无论如何她就是不离开,还拿了匕首出来,说若不放了她丈夫,她就死在那里,闹得我们走不掉。
“结果东洋人发现东西丢了,一时间全城到处都戒严了。她这一闹,就引得一队巡逻的东洋兵的疑心。在躲避追捕的时候,慕老板中了一枪……婉初,我当时真是怕,不知道怎么面对你。真不该叫慕老板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小林跟我说,慕老板已经帮了他很多忙了。”
婉初听得后怕,更不敢追问详情。看金令仪满脸的内疚,哪里有心怪她?其实他们哪里不是在冒着生命的危险,谋的却不是自己的利益。这样的人,总叫人敬佩。
心绪稍定,婉初问她:“那位白小姐呢?”
金令仪摇摇头:“后来太乱了,不知道她跑哪里去了。后来我们才知道她的丈夫原来是唐浩成。我们也知道他,东洋人的走狗,听说前阵子就在秦水监狱里死了。那位白小姐,满脸烟色,看着也是可怜,但是她知道得太多了……但婉初你放心,我们的人一直在找她,一定不会给你和慕老板再添麻烦的。”
婉初听到这里,心头凉了凉。金令仪没再说下去,可那话里的意思婉初不是不明白。只是人生在这样的乱世,能洁身自好已是不易,倘若能为国为民更算得伟大。那么其他的事情,她说不清楚对错,也护不了旁人。
面前的金令仪沉声穆然,仿佛才短短一阵日子没见,她忽然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婉初有些不太认识她。
金令仪看她盯着自己看,愣了愣,倏而一笑。这一笑,才有些年轻女孩子的模样。“我同家庭决裂了。我想走一条自己认为对的路,也想替他完成他的愿望。”然后默默地望着远方。暗夜沉沉,前方的一切都模糊隐暗,叫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只是那样怔怔地望着。
未几,她又微微笑了笑,站起来拉住婉初的手道:“我过些日子要去东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你。婉初,好好保重。”
婉初只能微微笑着,将她的手也握得紧了紧:“你也好好保重。”
往事譬如云烟,人事不过是瞬间过眼。
代齐见她突然就沉默了,便也不说话。
靠近宅子的这一边,在挺拔的树上缠满了彩色的小灯泡。忽闪忽闪的,一大簇一大簇地涌到人的眼里去,倒叫人看不清天上有没有星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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