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遇旬说完那些话以后其实有点后悔,他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软硬不吃太无情了。沈榆像一支离开水源阳光土壤迅速枯萎凋零的叶片,低着眼睛温遇旬看不清,但能感受到面前的人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迅速抽干一样颓唐下来。
和段绍怀他们约的时间在晚上八点半,现在回去补觉,还有接近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虽然经过这插曲不知道还睡不睡得着。
温遇旬没再说话,沉默的一如既往,却又多了些无奈的欲言又止。
阻力是转身要走的时候从衣角传来的。
沈榆再一次拉住他,脸已经抬起来了,下眼睑和鼻头都很红,眼底的水光更盛,没忍住眨了下眼就掉下来。
话也说得颤颤:“哥。。。。。。”
温遇旬没想到沈榆会哭。
在脱离无法控制自身行为的年龄段后,沈榆五岁过后就没再怎么哭过了,后来倒是有几次想的。
沈珏去世和温遇旬出意外的两次,都是在医院里。
他本来就不是情绪外露的人,“哭”这个行为带来的感染力是巨大的,他不愿意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别人,也不愿意别人通过这个行为窥得一点他深重的只能通过哭来发泄的苦难。
毕竟他在外人面前永远是得体的、可靠的,虽然看着温和,但沈榆最清楚,很难有什么人真正让他足够上心。
所以他对谁都温柔,好像都一样一碗水端平,其实自己心里清楚明白,那些温柔不过是他习惯使然的顺手。
也就只有生死太重了,沈榆能忍受生离,至少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个人存在,不管是形影还是陌路,露水还是白首,叫一声碰一下至少有回应,至少呼吸和脉搏都鲜活,至少可能性多彩,还远没有结束。
在两次死别的过程中,沈榆都可以算是旁观者,但当时沈珏都说不出话了,还要勉强吐着浊气,气若游丝地告诉他:“没事的,每个人都会有这样一天。”
没想到当局者是清醒的,而被留下的那个永远走不出。
他现在失而复得,最丰盈的温柔和爱意带着弥补和愧疚全部奔向温遇旬。
这是沈榆的原因,是他现在抓着温遇旬的衣角不让他走的原因。
至于说不出口的原因,沈榆想,就算今晚自己床上多出牛鬼蛇神、金角银角大王齐聚一窝向他发出开趴邀请,他这个唯物主义者也是会相信的。但是温遇旬怎么可能会信这个。
他实在没办法了,明明不是哑巴嚼了黄连还是说不出,比哑巴还委屈。
温遇旬也没想到沈榆会叫他“哥”。
沈榆只有那次稀里糊涂地和他滚上床时叫过他几声,后来他用力太狠了就叫也叫不出来。
这个称呼有把温遇旬放在高位者对待的意味,是沈榆很难得的、走投无路的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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