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洛无奈的摇摇头,叹道:“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说了一番嘉勉的话,从头至尾都透着信任,还赏了座府邸,奴仆金玉,横竖是些值钱的东西。为了娶你,我大大背一笔债,正好拿这笔卖命钱来填这个窟窿!”
夏友轻点她额头,侧头假怒道:“妻主好没良心!不过是将我娶来三天两后晌,便觉得拿金的银的换了我这么个木头人,既不温柔,也不体贴,这会子反悔了,可到哪里去寻你哪些值钱的硬头货呢?”背过身去假做伤心状。
英洛本来愁眉不展,隐隐觉得女帝态度有变。她一向与太女不睦,为着周峥的婚事。后来又与三皇女李岚走的颇近,当日的太女,今日的女帝若对她全无芥蒂,如何肯信?
乍闻李岚惨状,连兰贵君都不能幸免于难,这教她如何肯信当今女帝是磊落之辈?
不料这会子被夏友这翻话竟给逗得捧腹大笑,暂将愁肠放过一边,且乐他一乐。
他自见她得圣命传诏,一路行来,愁眉不展,有心要搏她一笑。此刻既见她开怀,自然也份外开心。
阿然见得师傅将师娘逗得笑靥动人,趁机耍赖,扬声道:“师傅,您老都干了一天了,这会子师娘下朝,自然要陪陪她,不如徒儿去给你们端点茶水过来?”
见得夏友随意点头答应,眼睛早粘在英洛身上,如何扯的开?
阿然见机,拉着三位妹妹出了药圃,招手唤来一名小厮,吩咐一番,自然有人将点心茶水端到他们面前去。
她带着三位妹妹沐浴完毕,换了汉家女儿衣裳,也学英洛用同色丝带在头了绑个马尾,逛遍了长安大街。
这日晚饭之后,英洛兄妹与夏友,英田四人在书房密议。
掩了房门之后,三人便见英洛回头郑重对着英田下跪,不住叩头:“女儿不孝,年少无知,替全家惹来了灾祸,还请父亲责罚!”
英乔自然知道是为着哪桩,心内唯有暗叹。
夏友从来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不知道这朝堂政局之变化,但也规规矩矩跪下,叩首道:“爹爹见谅!衡虽然不知道洛洛犯了何错,但孩儿也愿与洛洛担过,只求爹爹不要重罚洛洛!”他自小教养英田膝下,敬这伯父便如亲生父亲一般。此际做了他的娇婿,爹爹叫来顺畅无比,便如以前十几年早在心底叫过一般。
英田疼他自然与子女更不同。怜他身世孤苦,更兼着父母兄弟姐妹都丧身在仇人刀口之下,夏家只遗这一点血脉,更是着意教养,盼他成材。
见他二人下跪,感叹不已。唯有上前亲扶起她二人,道:“洛洛自然没有错!我的女儿,敢作敢当,顶天立地,拼死沙场,比之多少人的女儿来,强了百倍!你所虑者,不过是得罪了今上。她越和蔼,你越琢磨不透,不免心慌,怕为英府招来灾祸!”
一番话说来,英洛只觉心内五脏六腑俱涌上了一股暖意,眸中几乎要涌上泪来。她历经了两世,得此慈父,说来乃算是上天的优待!
却听英田继续道:“今上虽面上温文,待臣下谦逊有礼,但三皇女差点惨死,兰贵君身故,又岂能与她脱得了关系?这种君主,全无该有的气度。便是哪一日英府招来灾祸,却也是命里劫数,为父怎能怪罪到洛洛头上?若真有那一日,为父拼了性命,必也要护我的孩儿们周全!”
英田面貌温雅,但此番话说来,自有股凛然的气势。英洛泪如雨下,便是连英乔与夏友,亦红了眼眶,说不出话来。
半晌,英乔方道:“父亲多虑了!孩儿如今已经成年,怎能再容老父涉此险境?若有风雨雷电,自然是孩儿护在前面,护老父与弟妹平安!”
屋内几人心潮起伏,忽听窗外风雨大作,电闪雷鸣,竟像是印证英乔那番话一般。
其实英田所思,实非多虑。英洛当日得知李岚惨状,遥想当日情境,自然得出了一个太女毒弑庶父,杖杀幼妹的故事来,便是女帝令兰贵君陪葬的遗旨,九成九也是假的!
她这番推测,其实正暗合了当日情状。
太女向来唯华相马首是瞻,且她性格暴戾,不堪大任。女帝临终之际,已有悔意,欲立李岚为太女,却被华氏一脉得知,欲逼迫女帝改了遗诏。
当日宫中情势紧张,其中过程如何惊险,华相如何凶残,至今日已不足为外人道矣。众人只知结果,便是兰贵君被鸩杀,三皇女险丧杖下,若非华皇太夫前来相救,今日的李岚早成了帝陵之下的一抹冤魂,陪伴在父母的膝下。
近来更有小道消息流传,李岚虽贵为皇女殿下,却生不如死,被囚禁在皇女府,不得自由。身边小侍虽说貌美可疼,倒底是女帝送的,其中含了多少监视的意味,无人得知。更有消息传说,李岚早已神智不清,命悬一线,只等着阎王前来索命……
英洛听罢英田所述,由不得冷汗涔涔。那位豪爽侠义的女子,在甘州城外高台之上,与西突厥可汗签定盟约之际,何等尊贵,何等威仪?今日却沦为了阶下囚,生死不知……
窗外雨声击打窗棂,电闪雷鸣。她感觉到了窒息般的闷热,推开窗来,豆大的雨点泼进来,打湿了案上的书纸,英田也不去阻止她,只任狂风吹散了满桌的纸张。架上的琉璃灯盏之内的火苗被吹得东倒西歪,映着每个人脸上都是青青郁色,仿佛经年疯长的茂盛植物,早已没了束缚……
闪电劈过长空,暗夜便如一只无形的巨手被撕扯开来。…人的力量是这样的渺小,有雨点打在脸上,她分不清,不知是泪还是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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