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丈夫云浩在父亲死后,更是无心仕途,结交的都是江湖上的侠义人物,在他的朋友之中,甚至有一个被朝廷列为“叛逆”的金刀寨主周山民。
周山民的父亲周健本是明朝的边关总兵,由于他要坚持抵抗瓦刺的入侵,违背了朝廷的“和戎”政策,被王振迫反,在雁门关外占山为王,被称为金刀寨主。不过他虽然反出边关,却仍然是明朝的中流砥柱。瓦刺几次入侵,都是被他击退的。在他死后,他的儿子周山民继任寨主,也继承了他的父亲“金刀寨主”的称号以及他父亲的遗志。(周健父子故事详见拙著《萍踪侠影录》。)
云浩的朋友都是江湖中人,自然而然的,他自己也变成了江湖人物了。他为金刀寨主奔走四方,联络各路豪杰,在家的时候少,在外的时候多。随着生活的变化,夫妻之间的感情也就渐渐起了变化。丈夫不能时常陪伴着她,她不满意。虽然心里明白,她的丈夫还是像新婚时候那样爱她的。而更重要的还是,她不愿意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也不愿意和丈夫一同去过江湖上的生涯。她在担忧,如果朝廷知道她的丈夫和金刀寨主的关系,总有一天,她们夫妻要被迫离家出走,闯荡江湖的。
她在怀念往日在京城的安乐日子,那个儒雅风流、温柔体贴的龙文光的影子)不知不觉的又偶尔会在她的梦中出现了。
她都不满意于自己的丈夫,她那势利的父亲自是更加不满意有这样一个“不求上进”,“自甘堕落”的女婿了。于是有一年她归宁娘家,她的父亲就不肯放她回去。而她也就无可无不可的在娘家住下。
龙文光尚未成亲,得知她回娘家,三天两天的就来一趟,他的父亲已经升任兵部尚书。
她的父母对这位兵部尚书的公子奉承备至,这位龙公子则对她仍是像从前一样,在她的面前样样陪小心,讨好她,就像她的父母对他一样。
她离开了丈夫,未免有时感到寂寞,也乐得有这样一个懂得温柔体贴的贵公子陪她。渐渐也就经常和他练武或者出外游玩了。
虽然和龙文光日益亲密,她还是没有忘记丈夫的,更没有做出对不起丈夫的事情。
她的父母经常在她的面前说“龙公子”的好话,不过也并没有劝她改嫁。
她在娘家不知不觉住了两年多,她是和女儿一起归宁的,女儿也有七岁了。
在这两年当中,她也曾几次想要回转夫家,总是给她的父母借故留下。她的母亲说:“要是你的丈夫当真舍不得你,他会来接你的。要是他不来接你,就是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她想想也有道理,她要考验她的丈夫,决意等她大夫来接才肯回去。
她的大夫一直没有来接她。她也曾想到,是不是丈夫恐怕朝庭知道他和金刀寨主的关系,不敢踏足京城呢?
她没有对父母说出丈夫秘密,偶尔试探父母的口风,似乎他们也还未知道她的丈夫和金刀寨主有往来。
她又在想,丈夫如果爱她,冒险也该来的,退一步说,即使不敢冒险前来,也该托人带个信儿。可是两年过去了,人没来,信息也没有。她赌了气,索性不提要回夫家的事了。而真正的原因,还是她舍不得抛弃在京师安逸的生活。
终于到了这么一天。
这一天她和龙文光到西山去赏红叶,玩了整整一天,玩得很是高兴,晚上回到家里,却发现她的女儿不见了。
她问母亲,母亲一言不发,拿出一封书信,她一看,就认得是丈夫的笔迹。
可是拆开来看,这却是一封休书!
她又惊又气,险些晕过去。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待她哭过之后,母亲方才告诉她道:“他来过了。小瑚他带回去了!”
“为什么他要休我?”她茫然的问她母亲。
“他说,他和你性情不投。他喜欢过江湖上的生涯,你又是不能跟他一起的,他想了两年,觉得不如还是分手的好!”
“而且,”她的母亲又再低声说道:“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不敢说,据我们打听到的消息,他已另外有了人了。听说这女子姓周,是一个什么寨主的妹妹。当然他不肯承认,不过我猜想一定是为了这个女子的缘故。我们打听得还不是十分清楚,你如果要知道的话,我们还可以托人打听的。”
她知道金刀寨主周山民有个妹妹,立即说道:“妈,你叫爹爹别多事了。他休了我,难道我还能乞求他覆水重收吗?既然不能复合,又何必管他和什么人相好?”要知她虽然恨她丈夫,可也还有旧情未断,她怎能让丈夫遭祸?假如那个女子当真是金刀寨主的妹妹,给她爹爹打听出来,杀了那个女子不打紧,她的丈夫只怕最少也要被关入天牢。
她的母亲替她抹干眼泪,微笑说道:“对,这才是我的有志气的女儿。说老实话,我才不稀罕有他这样一个女婿呢。他不要你,有比他好十倍的人要你!”
“妈,你不要说这个话好不好?我不是稀罕他,但我这一生是不会再嫁的了!”说了这话,不觉又哭起来了。她气恨丈夫,也气恼母亲不懂她的心事。
唉,她哪里知道她的丈夫是诚心诚意来接她的。假如她知道真相的话,她只有恼恨她的父母,决不会怪她丈夫写下这封休书的。事情的真相是:她的父母早已知道女婿和金刀寨主有来往的了。”
两年来她的丈夫好几次托人带信给她,都给她的父母没收了。
这一天云浩来到她家,她的父亲就说出他和金刀寨主来往的秘密来恐吓他。她的父亲还说这个秘密是女儿亲口告诉他的。
云浩哪里知道兵部早已派有奸细在周山民的山寨卧底,他与周山民交往之事,正是兵部尚书的儿子告诉他的岳父的。而他对岳父的话又怎能不信以为真?
“你别连累我的女儿,你要你自己的女儿,我可以让你带走!念在曾经有过翁婿之情,我不会向朝廷出卖你。不过你可得写一封正式的休书!”他的岳父终于要迫他休妻了。
云浩给这记闷棍打得气沮神伤,还不相信妻子就会变心,说道:“可以。请你女儿前来,我当面写休书给她!”他要亲耳听听他的妻子是怎样说。
“这大可不必了。”他的岳父淡淡说道:“大丈夫理当拈得起放得下,无谓的纠缠,对你对她,都没好处。”
云浩忍住气说道:“纵然恩断义绝,夫妻分手,见最后一面也是应当。”
他的岳父冷笑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见她的好。在这里你要见她也见不着!”云浩惊疑不定,连忙问道:“她到哪里去了?”
“你当真要知道?”
“我要知道!”
“好,你一定要知道,我就告诉你吧!”他岳父缓缓说道:“今天一大清早,兵部尚书的龙公子就亲自来接她去西山看红叶去了。你要见她,这个时候赶往西山还来得及,他们不会这样快回来的。不过,请你先把休书写下,西山上可不容易找到纸笔。”
说话之际,一个女仆已经把他的女儿带出来。七岁大的云瑚,一见父亲,就扑进父亲怀中,叫道:“爹,你带我回家吧!我不喜欢住在外婆家里,妈很少和我一起玩的!”
云浩心痛如绞,揽着女儿问道:“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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