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我妈的肾功能不行,医生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注射胰岛素。
注射胰岛素,对身体的伤害是最小的,但是有点儿麻烦。胰岛素得放冰箱保存;餐前半小时注射;隔一两天测下血糖;防止低血糖。
之前我只是听说过糖尿病,也从未见过原来还可以从肚脐眼周围注射胰岛素。但我妈也得了这样的病,我不得不对这个病做些初步了解,然后迅速学会给我妈测血糖,注射胰岛素。
在我家,这些个事情,我可以都帮我妈做了。但是,我妈又不可能长时间住在我家,用她的话说,叶落归根,她还是要回家的。
说到叶落归根这个事,其实我一真困惑,女人的根到底在哪?我觉得女人是没有根的,或者说有根那也是在孩子那头。女人一旦嫁人,叫做嫁出门的女,沷出去的水,家里没有兄弟的,可能还好一点。家里有兄弟的女人,万一离婚,在娘家暂住都难;婆家再宽的老宅,也不会有你的方寸之地。
所以,我很执着要在城里买房子,房产证上有了我的名字,那就是我的根。
但我妈认为,夫家才是她的根。不止是我妈这么认为,大多数的女人都是这么认为的,鸡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狐狸满山走。所以,那个时候的女人,哪怕是在夫家过得再不好,也不敢离婚,怕被拔根而起。
而女人在夫家的根基,本来就很浅。我离过婚,对此感受特别深。
但我改变不了我妈的观念,那就只能听之任之了。她想要回老家,她就回。在我家,我也老是冲她发火,我妈也未必觉得舒坦。
但我没想到的是注射胰岛素这个事,对我妈来说这么难。
光教她认胰岛素的刻度,就费了我一肚子的力气。一共就那么几个步骤,上一秒记住了,下一秒又忘记了。
我教她用手机也是这样子的。看到别人都有手机,可以随便和儿女通话,我妈也羡慕。然后我就给她买了一台老年机,可怎么教她也用不顺溜。
手机用不顺溜吧,倒也不影响啥,有事我可以找我爸。但打胰岛素这个事,是必须得学会的,而且用量都得严格控制,多了少了都会对生命有威胁。我又不可能天天跟着她走。
我妈老是记不住,我就烦不胜烦:“为啥管别人的闲事,你那么在行,自己的事情就是管不好?”
“老是说我管闲事管闲事,我管什么闲事了?”我妈也气得不行。
“哼,你管的闲事还少了?我随便一举例,就能说出一大堆。”
然后我说了好几件事。
比如我哥卖桃,和老板谈好价钱后,桃涨价了,我哥讲诚信,还是按原价卖,我妈不干了,去找老板要涨价,把我哥给气得要死。
我妈这不是管闲事干嘛?钱卖多卖少又不进她的手。可我妈说我哥和嫂子那么辛苦,她也想让他们多卖几块钱。
“卖多卖少,又不归你,要你管。”我好烦我妈。
“那我也是这屋里的人。”我妈是这一句。
诸如此类的事情有很多,说白了就是我妈一辈子都想争个话语权,提升自己的家庭地位。可一辈子也没争到。
打心眼里来说,我也希望我妈能提升自己的家庭地位,可既然没有用,何必还去做无谓的挣扎令人生厌呢?就好比我哥卖桃那个事,别人肯定不会认为我妈是在想给我哥争取利益,别人只会觉得我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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