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金秋影也知不得不开口了,“人是缇骑所擒,理应由卑职押回去。”阎东来嘿嘿冷笑:“这么说,老夫便白来一趟了么?”金秋影虽阴骘内敛,这时也是针锋相对:“宗主披坚持锐,不辞劳苦,卑职自然佩服得紧。但宗主当真提走人犯,让我回去如何向陆大人复命?”
阎东来冷冷道:“你是只知有陆九霄不知有圣上了?”金秋影也一扬眉:“宗主开口闭口圣上,不知可否请得圣旨来?” 这话一语中的,嘉靖皇上专在西苑修道事玄,十余年间不曾上朝,哪里领得来圣旨?阎东来那张孩儿脸一红,终于恼羞成怒:“金秋影,你这卖身贩艺之辈,以为做了陆九霄的家奴便可目无尊卑了么?老夫今日要代陆九霄教训你一番!”
饶是金秋影涵养不错,听了这等尖刻言语,也不禁怒发冲冠,踏上一步,亢声道:“六不铁卫金秋影候教了!”他将自己“六不铁卫”之名喝出,摆明了是要以“不闻、不问、不手软”的气概和阎东来干上一仗!
眼见二人剑拔弩张,水若清却又嗤嗤一笑:“阎宗主、金大人,你这当世两大高人若是动上手来,天下谁能分得开?二虎相争,任是哪知老虎掉下一两根虎须咱们青蚨帮也担待不起呀!奴家倒有个主意,咱们不妨公公正正的赌上一场,赢者自可将人犯提走!”
阎东来双目一亮,道:“赌什么?”水若清道:“听说陆大人和严大人最操心的就是军饷下落。如今人犯虽在,但军饷下落却无人得知。咱们不如各施手段,瞧瞧谁能先将军饷问出,谁便提走人犯!”其实嘉靖帝反复无常,杀人委过对于他已经是极为寻常之事,大帅曾铣他杀了也就杀了,根本不留意什么军饷之事。倒是陆九霄、严嵩和阎东来看出便宜,要藉擒捉“反贼余孽”之名,侵吞这笔来自民间巨饷。所以擒拿人犯为次,翘开曾淳之口、问出军饷下落才是主。
阎东来一听水若清之言,才发觉这女人心思机敏,实在是不同寻常。他知道当真动手,金秋影有青蚨帮之助,自己未必能占上便宜,当即白眉一展:“好,老夫素来好赌!便这么着了。”金秋影素知水若清之能,当下也一笑:“好,这一场比试也算别开生面!”
任笑云见他们适才怒目恶语,不由心下窃喜,正待看一场狗咬狗的好戏,哪知水若清三言两语便化解了这一场几乎就要倾泻下来的暴风骤雨,非但如此,自己一众人还成了他们的赌注。他知道只怕片刻之间厂卫中人就要将诸般酷刑向自己这些人身上施展,他口中不敢言语,心底早将水若清的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
身旁却响起一声大喝:“金秋影、阎东来,你们若真是个汉子,就放了咱们,真刀真枪的干上一仗。这么偷施暗算,再烂施酷刑,算哪门子的英雄好汉?”却是袁青山开口怒斥。一众聚合堂与鸣凤山的豪杰跟着纷纷叫嚷,一时间骂声四起。
阎东来见了众豪愤激无奈之状,却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好,老夫就喜欢猫玩耗子,赌了一辈子,以这一场最有趣味!水门主,咱们这赌这就开始罢,”蓦地大喝一声,“看座!”
这野观之内也无桌椅,倒是偏殿两侧供有道家二十八宿的神像。众剑士如狼似虎地扑进殿内,将一人多高的几尊神像推倒了,扯了几张石椅搬了过来。阎东来居中坐了,这时候金秋影也不客气,大咧咧坐在他身侧。
水若清在金秋影下首的一张石椅上稳稳坐定,才轻启朱唇道:“阎宗主既然喜欢猫玩耗子,便请先选一只耗子罢!”阎东来呵呵一笑:“既是审问军饷埋藏之地,正主自然是曾淳了!但老夫赌场之上素来后发制人。也罢,曾淳这只肥肥的大耗子就交给你们吧!”水若清双目一亮:“果然姜是老的辣!阎宗主如此大方,曾淳待会若是服输,宗主可不要反悔哟?”
阎东来将头缓缓仰起:“你不知老夫选哪只耗子,又怎知我一定会输!”金秋影眉头一皱:“阎宗主要选谁?”到底他出身孤苦,心内还是不愿将曾淳等人称作“耗子”。阎东来双目一张:“听说有个女子,对那曾淳大有情义,先是独抗我剑楼的十三名剑,后来更是费尽心机,在你青蚨帮手下救下了曾淳。哈哈,老夫选的就是这一只母耗子。”
这话一出,聚合堂、鸣凤山一众豪杰一起破口大骂。但众人越是骂得激愤,阎东来就越是兴高,将手一摆,叫道:“咱们手中都握了一副好牌,谁胜谁负,可就要看各自的手段了。”几个剑士蜂拥而上,先将曾淳揪出,再向唤晴扑来。
任笑云的心跳成一个:“沈老头说要跑到鸣凤山布置,要发大队人马来老君庙与金秋影一场好斗,怎地这时还不见人影?我……我要不要先救了唤晴逃走?他奶奶的若是这时老子跟他们强攻,那是鸡蛋碰石头。但若是这些孙子真敢对唤晴下手,老子也就只好跟他们拼上一拼了。”正自胡思乱想,那几个剑士已经将他掀了一个大筋斗,将唤晴从他身旁扯了起来。
唤晴一出,曾淳的面色果然一变。金秋影微微一震:“阎宗主果然厉害!但阎宗主既然先选了人,便让咱们先动手如何?”阎东来见了金秋影的神色,不由一笑:“秋影,还未开赌,你脑袋上就见了汗啦,这回子怎地说起糊涂话来?耗子是你们先选的,动手自然是八仙过海各显奇能了。不过曾公子将门虎子,若是和他老爹一般铁骨铮铮,你们水门主的毒物便再厉害百倍,也奈何他不得,”他又皱了一下眉,问:“水门主,你最厉害的毒物是什么来着?”
水若清倒是自若如常:“这天下没有最厉害的毒物,只有最管用的毒物。好钢用在刀刃上,用作逼供的毒物,有十七八种宝贝可以一试,但用什么宝贝能一击奏效,可就让我费些思量了!”说着伸出一支皓白如玉的纤指不住敲击额头。任笑云听得水若清要用毒物逼供,又开始为曾淳心惊肉跳。
金秋影听得水若清成竹在胸的语气,一直紧巴巴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不知阎宗主是什么手段,要不要将水门主的毒物借给宗主一用?”
阎东来面现红光:“我的手段简单得紧,”说着双手一拍,喝道:“宋十三!”“属下在!”殿下龙骧虎步地走上一个精瘦的青年汉子,“宋无争听候大人吩咐!”正是十三名剑中年纪最轻的宋十三。
“那日你和范老大明明已经堵住了这沈小姐,却还是让她从你们手下逃脱了,是不是,” 阎东来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宋十三脸色一变,低声道:“属下无能!”阎东来道:“听说你自称剑法在剑楼中排行十三,软鞭功夫却是第一。我一会和水门主斗法时,你就听我号令,头三十鞭抽去她身上的衣服,却不可伤着她的肌肤,你能么?”
宋十三躬身道:“待会若是沈小姐身上起了一道血痕,小人就甘愿受罚一百鞭!”
唤晴听了这话忍不住浑身发抖,道:“你、你们还是杀了我最好!”她素来性情刚烈,乍见这等阵势,又羞又恼,几乎要昏了过去。“你们这些禽兽!”袁青山厉声咆哮起来。曾淳喝道:“阎东来,士可杀不可辱!你们如此行事哪里还象一点朝廷命官?”
水若清却扭过了头,抚掌一笑,道:“曾公子,不要急。伺候你的宝贝奴家已经想好了!就先用‘百爪挠心’和美人蝎试上一试了!”金秋影来了兴致:“愿闻其详!” 水若清取出一只金盒,揭开盖子,一支红色的小蝎立时张牙舞爪地爬了出来,只听水若清道:“这宝贝身子细长如美人,咬起人来也温柔如美人,就得了美人蝎这个绰号。别看它身细嘴小,可厉害得紧,挨咬的人初时不觉,但一柱香之后就会同时体会到疼酸麻涨四种滋味,再过一会就会忽冷忽热,最后就是痒了,痒得他恨不得一头撞死!这滋味便如同恋上一位美女,初时百味俱全,如痴如醉,到后来求之不得,就恨不得一头撞死!”
金秋影倒是来了兴味,叫了一声:“妙!那百爪挠心又是什么呢?”“这个可就费些功夫了,”水若清道:“那要用青溟山产的粒子蜘蛛,外面用天麻丝包住,裹成小丸。逼他吞下十几只小丸后,再灌服独门药酒,天麻丝遇酒立化,粒子蜘蛛就会爬出来,这东西命大,一时三刻决不会死,十几只蜘蛛,百多条腿在人腹中乱爬一阵,你说那不是百爪挠心是什么?”听她说到这里,别说曾淳和鸣凤山众豪,就是那些肃立一侧的缇骑和青蚨帮众都觉头皮发麻浑身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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