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笑云一旁听得心痒难搔,入得那鹤园,果见有几只白鹤逡巡园内,见了人来,也不惊起,显是已经被人圈养熟了的。任笑云双眼发光,喃喃道:“这玩意儿倒是好玩,且捉一只玩玩,瞧瞧和我那大将军是不是一般养法!”
正待去捉,沈炼石却一拉他二人的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三人随即伏在一丛灌木之后。
只闻一声清冽的笛声昂然而起,其声初时低宛,随即高扬,使闻者陶然欲醉。三人一听这声音全一皱眉,心内齐道:“这岂不是陶真君的‘心开天籁’?”过了片刻,沈炼石忽然摇了摇头,却是他听出来吹笛之人功力尚浅,还不及陶真君所吹之笛那般摧魂拔魄。解元山也点头,跟着一指百草园,那笛声确是发自百草园。
却闻得几声鹤鸣,跟着有两只大鹤竟然扑簌簌的展翅而起,似乎是要向百草园飞去。沈炼石双目一寒,以传音之术对二人道:“这是‘召鹤’之术,想不到真人府内除了陶仲文还有这等高手!”
一语未毕,蓝衣闪动间,一个蓝袍道士自鹤园内一跃而出,双袖疾抖,喝了声:“止!”说来也怪,那道士的双手虽离双鹤尚远,但他手上似是生出一股绝大的吸力,那双白鹤刚刚离地,被他的内力一引,竟自飞扑不得,展翅挣扎了两下子,只得无奈的哀鸣数声,便迈起长腿踱了回来。
任笑云看得瞠目结舌,耳边响起来沈炼石的传音:“控鹤擒龙手练到这等境地的,莫非是他,怎地这多奇人异士竟全聚在这真人府内?”
第六章 霜刃披云贯青虹
却听那蓝袍道士哈哈大笑:“田玉道友,咱们斗了整整七日,你的‘召鹤引’只能召得动鹤,却终究敌不过老道的控鹤手!”百草园内传来冷冰冰的一个声音:“蓝道行,你五次三番和我作对,扰我神术修炼。一月之后,若是在天子驾前召鹤不得,便是陶真人也担待不起!”
沈炼石和解元山对望一眼,心下都觉惊异,沈炼石传音道:“果然是昆仑散人蓝道行,那吹笛子的想必是铁柱观的火鼻道人蓝田玉。这两个魔头素来自视甚高,不知为什么给陶仲文说动,跑到这里来凑热闹。”
蓝道行笑道:“你越是抬出真人、皇帝压我,老子就越是不买帐!”霍地一振大袖,喝了声:“回去!”那几只大鹤一惊,全振翅昂首地飞入鹤园深处去了。那蓝田玉的声音立时愤怒无比:“好,咱们去找陶真人,看你在真人面前如何说话?”
“这时陶真人正在万法坛内忙着修炼素女炼阳大法,哪里有功夫搭理你,”蓝道行的声音也是有些恼怒了,“田玉老弟,事到如今,你还巴巴的指望陶仲文么?他今日说皇上马上便要召见,明日又说圣上不豫。老子在这真人府一住大半年,哪曾踏入皇宫半步了?”田玉的声音登时一敛,显是给这话说中了心事,微微一缓,才沉吟道:“这陶真人对我也是有些推三阻四,莫非……他根本就不愿你我面圣,以防失宠?”
蓝道行呵的一笑:“这时醒悟,还不算傻!若是火鼻道人和昆仑散人联起手来,又何惧他一个陶仲文!”那蓝田玉也干笑一声:“《易》曰,未远而复,元吉!田玉心无城府,还得道行兄指点迷津,请散人移步一叙!”
蓝道行大袖一拂:“不必客气!”他这人身法也当真快极,说那第一个字时身形还挺立如山,那“气”字话音未落,人却已渺然无踪。
任笑云三人站起身来,面面相觑。沈炼石脸色奇冷,喃喃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皇上喜欢道士,来了一个陶仲文还不够,蓝道行、蓝田玉这等外道邪魔也蠢蠢而动了。哼,我大明的江山只怕迟早要坏在这些臭道士手上!”任笑云忽然想起来一事,忍不住问:“适才那蓝道行说什么,陶仲文正在修炼一个什么素女……大法?”
解元山面色一变:“是素女炼阳大法,曾听家师言道,这是江湖中九大左道之一。陶仲文贵为国师,怎地也行此邪法?”沈炼石切齿道:“这门功夫说白了就是采阴补阳,实在是道家清修之士所不齿之术。听说十余年前,陶仲文之师邵元节就以此法盈惑圣上,今日陶仲文苦修此术,莫非还是想以此惑主?”当下挥袖道:“笑云,你且和元山回清凉居歇息,老夫这就去万法坛一探!”
解元山拱手道:“陶仲文身边奇人邪士甚多,先生独去,只怕势孤。元山不才,愿和前辈同去!”沈炼石微一犹豫,便道:“就这么着吧!笑云,你回到清凉居就闭门不出,不管是那些老道士、大道士、小道士如何敲门,你一律推说身子倦怠,谁都不见!”
任笑云知道他二人夜探万法坛,弄不好就会引起一番争斗,这个热闹可是万万凑不得,当下一迭声的答应,匆匆赶回了清凉居。
幸喜真人府的道人自高自大惯了,里面的两个小道童只顾在自己屋内歇息,对任笑云的进进出出理也不理。任笑云当即关窗锁户,和衣倒头躺下。
但心内牵挂二人安危,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更不时现出唤晴的倩影,忍不住想:“唤晴这小妞不知怎样了,那晚她对我说的话也不知是真是假,咦,若是这小妞当真和曾淳赌气,偏要嫁给我,我是娶不娶她?”忽然又想,“这时那小妞和公子曾淳在一起不知做什么?将我这‘假曾淳’抛在这里,也不知她想我不想?”想到唤晴和曾淳正在一处,就觉没来由的一阵气恼心烦。
胡思乱想了一个多时辰,正要睡去,窗户上似乎象响了一响,任笑云迷迷糊糊的一睁眼,只见床前立着一人,吓得他张口便想叫。那人一把堵住了他的嘴,任笑云才瞧清了解元山的一张胖脸。只见解元山喘息不已,连道:“好险,好险!那万法坛内果然乌烟瘴气,邪气得紧。也是我一时好奇,向沈先生问了一句话,我那一问,原以为声音已经压到了极低,那陶仲文却还是听到了。这老妖怪啸了一声,便遣手下弟子追出。沈先生怕我有失,将我一按,自己却振衣而起,将一众老道全引开了。”
任笑云瞠目道:“那、那沈先生现在何处?”
解元山咧了一下嘴:“沈先生临走前,对我传音道,你速回清凉居!他自己却向百草园方向投去了。”任笑云张开了口:“你、你关键之时竟将沈老先生一人抛在险地?”解元山甚是难堪:“这个、这个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况且沈先生似乎是胸有成竹……我、我也就……”
正说着,门外脚步杂沓,几个道士挑灯而来,扣门道:“沈先生,外面有个恶徒擅闯真人府,未曾惊扰三位吧?”任笑云和解元山对望一眼,还是任笑云硬着头皮叫道:“先生已经睡了,那恶徒可没来这里!”门外的道士嘿嘿一笑:“来与未来,还是看过才知!请沈先生开门说话。”
任笑云狠捏了一下解元山,二人正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屋内那大炕的尽头却慢慢立起一团阴影,懒懒打了一个哈欠,骂道:“陶真君的徒子徒孙可是越来越不成话了,老子睡个觉还要前来罗嗦。”任笑云、解元山回头一瞧,四只眼珠子险些齐齐落地,那刚从床上立起的不是沈炼石是谁?
那几个道士进门见三人俱在,才放心而去。
众道士走远,解元山兀自瞠目结舌:“沈先生,您、您是何时进得屋来的?”沈炼石冷笑道:“若是让你们也瞧清楚老夫的行踪,我沈炼石这几十年的‘平步青云’算是白练了!”解元山大拇指一挑:“沈老,若论轻功,便是家师也要逊您半筹!”
沈炼石将脸一扳:“若论刀法呢,是不是老夫就不成了?” 跟着哈哈一笑,“那时老夫引他们到百草园,一声呼哨,便惊出了蓝道行和蓝田玉。二蓝心虚,只当二人密谋反陶之事败露,黑暗之中一群老道便搅在一起,老夫趁乱便走了。适才你穿窗而入,老夫已经跟着进来了。”解元山吐了一下舌头:“您跟在我后面我竟然不知,当真动手,解元山便有十个脑袋也掉在地上了。”任笑云也吐了一下舌头:“解三哥站在我床前多时我也不知,当真动手,任笑云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掉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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