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奶奶对爸爸说:“你以后可不要去那种地方了,听见没有,要是不小心掉进黄浦江里那可不得了。”
到爷爷那一代,抗日战争开始了。爷爷胆子很小,看来上海是不能再呆下去了。每天都听到枪声,整天都在提着胆过日子。战火纷乱,又失去了后台,常受人欺负,生意越做越难,就是赚点钱,也不够地痞敲诈的。因为一个远房亲戚在徐州做个小官,于爷爷是举家又搬迁到了徐州。
俺家在彭城路范增庙附近买了房子,又开起了诊所。可是在徐州还没有过几天的安稳日子,听说日本人要打到徐州了,远房的亲戚也带了全家老小搬到陕西去了。后来听说他到了山东做了汉奸。这下爷爷也被牵连,陷进囹圄,家里散尽了钱财,才将其赎买了出来。出狱后的爷爷头痛了,怎么办?偌大的中国,竟没有安家之处。去那里才能太平呢?爷爷举目无亲,走投无路,最后在一个好心病人的指点下,万般无奈,选择了一个偏僻的集镇安了家,从此过上了较为平静安逸的生活。
爷爷偶尔高兴的时候,会从箱底拿出几件精致的玉器欣赏,其中一个玉腰牌,一个玉麒麟,一件玉如意最得爷爷赏识,说这些玉器都是祖上给衙门官人治病得来的奖赏品,可谓传家宝了。听爷爷说老祖宗曾经得了一个朝廷命官的玛瑙佛念珠,每当他带着念珠出诊,一些衙门的官员看了念珠,对他就格外尊敬,这念珠项链不仅是先辈身份的象征,而且成为俺家的护身符。
风雨飘摇的日子,磕磕碰碰的生活,兵荒马乱的年代,让爷爷落下了胆小谨慎、怕事求稳的秉性。凡遇到事情,总是息事宁人,逆来顺受,从来不敢跨大步,说大话,就是有肉也都埋在碗底下吃。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三
作为中医世家,特别重视男人,它需要男人传宗接代,需要男人挡风遮雨,需要男人养家糊口。爷爷常说,男人是家庭的中流砥柱,男人就是家里的天。更为重要的是这个中医世家的医术需要男人来传承。因为医术从来传男不传女,没有了男人就绝种了,医术也就失传了。因此哥哥在家庭的地位是很高的,家里的所有人都在围着他转,他像荷花,俺们这些女孩就是绿叶;他像一轮明月,俺们就算星星;他像大树,俺们都是矮小的青草。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哥哥老是喊头疼,爷爷和爸爸都为哥哥多次把脉,吃了很多的汤药也不见效果。爸爸曾经偷偷将哥哥带到县医院让西医看了,西医初步结论是脑瘤,建议到南京大医院看看,恐怕要开刀。爸爸知道哥哥的病情严重,就和爷爷商量,要到南京大医院去。可是爷爷始终不相信西医,不同意哥哥到南京医治。
一天,哥起床又叫头疼:“娘,我不想去上学了。”娘说:“不上学怎么能行呢?你爸听见又要生气了;你小姑和你小妹都走了;你快去吧。”哥无奈只好上学了。晚上娘等爸到家,和爸说:“孩子今天又叫头痛,怎么回事?你给看看。”爸又和爷爷说;爷爷奶奶都说没事。下午哥放学回家连饭都没吃就睡了,娘的心放不下,又和爸说;把孩子带到大医院去查查;怎么老叫头痛。爸爸安慰说没事的拿点药吃就好了。可是吃了一段时间药,没有一点效果。爷爷看出哥哥的病是比以前重了,这才急着和爸商量;看来这个孩子不是什么好病 ,可能是脑子里的病,你赶紧把他带到南京脑外科医院去查查。那年俺才二岁。爸爸去南京,娘要跟着;要不然谁也带不走哥哥。娘又舍不得把俺留在家里,可是带着我,姐姐又怎么办?娘很为难;爷爷说把两个丫头放在家里;你们带着全福去。娘没答应,孩子是她的命根子;她一时一刻也离不开孩子。
有一天,娘把哥哥和姐姐放在家里;带着俺去姥姥家。过几天娘回来,邻居就和她说:“你走这两天孩子可受罪了……”娘没等邻居把话讲完,就知道爷爷的性子不好,动不动就让孩子罚站,要不就得再捱两鞋底。俺娘越想越生气;说:“还想让俺把孩子留在家里,不行!孩子太可怜了。”第二天,娘赶紧把姐姐送到姥姥家去了,然后又到学校和老师请了几天假。“你在家里好好的疼你的闺女吧。”娘内心气愤地对爷爷说。东西收拾好,娘与爸爸带着哥哥和俺去了火车站。哥哥哭着闹着不去;娘说:“不去怎么能治好你的病呢?”
哥哥说:“娘,俺不想去,俺怕。”
“去治病的,有什么怕的呢。”
“俺怕一去就回不来了。”
“别瞎说,去能把你的病给治好,听娘的话。”可怜的哥哥眼巴巴地看着爷爷奶奶,可他们一句话没说,哥哥就这样就走了。
娘抱着俺,爸爸带着哥哥倒了几趟车,才到徐州站。在徐州站还要等几个小时才能上火车。爸说:“带你们去云龙公园转转,在这里等,怪急人的。”娘不想去,哥哥更不想去。爸把眼一睁,哪来怎么多事,玩一会就回来,上车就走了。娘没敢吭声就去了。从云龙山下来,哥的病就重了。上了火车哥哥就躺在娘的身边。娘怀里抱着俺,手搂着哥哥,呆坐在那,紧锁眉头,面无表情,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娘抚摸着哥哥的头,心里念着:老天爷你怎么折磨俺都行,只要能让俺的孩子平平安安地回来。娘一言不发坐了半天的车。爸爸说:“你在想什么呢?快收拾东西,南京到了。”下车后,爸和娘带着俺们直奔南京脑外科肿瘤医院。
在医院里折腾了好几天,检查的结果是脑瘤。爸拿起化验单手直哆嗦,他深知这病是不治之症,得开刀。娘一听吓坏了,老天爷你真的要来杀我了啊。娘没有文化,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医院,她大脑一片空白。她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脑子是什么地方啊,在脑子上动刀,准没有好事情。 “俺不信他们的,走,回家,让你爷爷给治。”娘含着眼泪看着哥哥说。娘死活不同意给哥开刀,不停地哭着唠叨着。看着哭天抹泪的娘,爸劝说道:“如果不开刀,孩子硬疼就能疼死,那样孩子更受罪,眼睁睁地看他疼死在你的眼前,你能受得了吗?得了这种病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万一开好了呢,不是更好吗?”在医院里该查的都查完了,就等着手术了。
那是1962年的冬天,虽然这是全国脑外科最好的医院,医疗技术还不是太好。手术那天,哥哥死活不肯进手术室,娘又在做哥哥的工作。“儿啊,娘也舍不得你去开刀啊,这事情没办法,娘不能替你的,给你开刀是把你头里经常疼的东西给拿出来,以后你的头再也不会疼了。”哥哥哭得是那样伤心,说:“娘,我那来的这个病啊,俺要是没有病有多好啊。”看哥哥那么伤心,娘的心像刀割一样地痛。
“娘我怕,非常怕。”
“不要怕,儿,娘在外边等你。”
“娘,俺开刀要是回不来怎么办,俺怕看不到娘。”俺娘一下把哥哥搂在怀里泣不成声。哥哥看娘哭得那样伤心,很懂事地说:“娘你别哭了,俺听话。”哥最疼娘,他知道娘在家里的地位。他从未看到娘这样地伤心过。“娘,俺听你的话;你别哭了。”医生把手术车推了进来,哥哥可怜巴巴地说:“娘,俺去啦,别哭了,你带俺小妹在外边等俺。”
“哎。”
“娘,你看好俺小妹,别让她乱跑。”
“哎,娘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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