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畅听他提起旧事,不禁摇了摇头。
当年他微末之时,就因为不小心得知了安禄山杀进京告状的胡人而被其部下追杀,甚至让原本的叶畅魂飞魄散,他这个新的叶畅自另一世穿空而来。在某种程度上说,安禄山其实已经将那个当初的他除去了。
当然,这种话不必解释与他听,叶畅道:“世间即使没有我,安禄山,你也成不了事。”
“若无你,谁能阻我?李隆基年老昏聩,杨国忠自大无能,李林甫一死,谁能阻我?”
“刺你一剑者,却不是我。”叶畅道:“以你骄狂暴虐,稍稍得意便不知收敛,即使这世上从来没有我,你也必死于自己的骄狂暴虐”
此语一出,轮到安禄山哑口无语了。
“此贼也有今日,当真是苍天有眼,叶公真不愧是国之于城,安贼猖獗,却依然被叶公一鼓定之”王缙在旁说道。
原本叶畅是要打他走的,但是得知安禄山被擒之后,一时忘了处置他,让他也跟了过来。安禄山听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微扬起头:“此必我入京后投靠我的书生,奴颜婢膝,我却连名字都记不得,只怕未让严庄将此辈拷死。不过也好,叶畅,此辈日后必为你心腹之患”
听他这样说自己等,王缙虽是面皮厚,也禁不住大怒。不过当着叶畅的面,他也不好多说别的,只是笑着道:“安贼有所不知,我等乃奉叶公之命,在城中欲为内应,汝潼关大败的消息,便是我等传遍长安。可笑,你以为我等对你虚以委蛇,岂是真心向你?你这等残暴不仁不忠不义的蛮胡,凭什么能让士人归心?”
安禄山身体一动,又惊又怒:“果然是你们,果然是你们”
他败得如此迅,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军无战心,而军无战心的最重要原因,又在于退往范阳的道路被截断。所以,当初潼关兵败的消息被传播之后,他才会下定决心放弃长安,只不过叶畅行动甚为迅,让他无法从容退走,只能最后安排一个乘乱断尾求生之局。可惜的是,就连这一断尾求生,也仍然在叶畅的攻之下成了笑话。
“不仅如此,你部下诸将,如今纷纷反戈,亦与我等有关。这些时日,我等明里暗里与他们联络,早得了他们的支持,你难道没有觉察到,今日城墙一塌,你的兵卒便象无头的苍蝇了么?”
叶畅笑吟吟摇了摇头,让欲要怒的卓舜辅与安元光稍安勿躁。王缙这厮舌烂莲花,想要凭着这两片嘴唇,将今日之功占去大头,引得卓、安等武将不满,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叶畅心中也承认,王缙说的有几分道理。今日入城的顺利,甚至还胜过了他的意料。王缙等人与安禄山的中下层将领相联络,倒是颇有作用,别的不说,他们原本是被严庄拘禁在十王宅拷掠勒索,但城墙一塌,与他们有联络的武将立刻将他们全部放了出来。
“安禄山,如何处置你,唯天子可以定夺,你这几天就好生养着吧。”叶畅见王缙功也表完了,便对安禄山道。
安禄山哆嗦了一下,抬起脸看着叶畅,虽然他视力丧失,却也知道,叶畅就在那个位置:“何不给我一个痛快?”
“将安禄山抬到偏房,让军医给他包扎,满肚子肥油倒也有些好处,不仅这一剑没有穿入腹腔,流血都流得不多。”叶畅对身边人吩咐道。
“叶畅,你亦是当世英雄,见我如此,难道就不兔死狐悲么?”安禄山大叫道:“你若不给我一个痛快,必有一日,你与我一般下场”
但是叶畅仍然不理睬他,安禄山听得众人脚步声离开,他勉强坐起,又大叫:“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他们李唐都是没有良心的贱种,叶畅,你会死得比我还惨,比我还惨”
自有军士将安禄山的嘴给堵上,王维听得他这样叫,身体微微颤了一下,悄然看向叶畅。
安禄山自己不学无术,什么兔死狗烹鸟尽弓藏,都是高尚、严庄当初劝他起事时的说辞,他倒是记得清楚,现在拿来对叶畅说。但是话虽是他拾人牙慧,却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从李渊起,李唐家的皇帝,对待功臣就不能说“宽厚
这或许并不是他们的性格使然,而是他们的地位决定的,身为天子,如何能不猜忌多疑,如何能不刻薄寡恩?
叶畅如今功业之高,声名之重,自李唐建国以来,绝无第二人可想。功高震主,以叶畅的聪明,岂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王维从叶畅脸上,看到的并不是愤怒、忌惮、担忧,而是淡淡的笑。
那笑容仿佛说他智珠在握,根本不担忧可能生的君臣猜忌。
王维心里微微跳了一下:叶畅为什么这么自信,难道说,他从天子那里得到了什么许诺?
不论叶畅是为何显得如此自信,都不是王维所知道的。出了大明宫,叶畅转过脸,看着亦步亦趋的王缙:“王公等人功绩,我已知矣,必不敢隐瞒,定会禀报陛下。”
王缙这个时候心头一热,面上却苦笑道:“也不算什么功劳,只求陛下与叶公不要追究我们从贼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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