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秀成言语中的随意让元滢滢觉得不快,她近来最喜欢尽秋的诗,浪漫唯美,读起来朗朗上口。程秀成不过是旧做派的老学究,并没有资格肆意评判尽秋。
程秀成指着元滢滢写的文章,教她如何构造骨架,填充内容。元滢滢听得云里雾里,偏偏她不愿意让程秀成小瞧了自己,在他询问是否听懂了的时候,重重点头。
程秀成狭长的眼眸扬起,顺势说道:“听懂了,你今晚回去做一篇新文章,明日……”
元滢滢当即软了语气,蔫蔫地承认了她并没有听懂。
“程先生,你不要再让我做文章了,我不喜欢那些繁杂冗长的东西。不如,你教我写诗——”
话刚说出口,元滢滢便想到,像程秀成这种保留着旧时代作风的人,想来是不喜欢现代诗的,自然也不屑于去写。
程秀成看着元滢滢乌黑的眼睛明了又暗,一张柔白的脸蛋竟然能在短时间内,拥有如此多情绪的变化,他不禁莞尔。但很快,程秀成就意识到,他原本是要严厉教导元滢滢的,让她在功课上多加用功,怎么会被她惹得笑了。
在元滢滢仰脸看他时,程秀成已经恢复了平常的严肃模样。他只字不提写诗的事情,只是把刚才讲的做文章的技巧,又重新说了一遍,但是这次,程秀成放缓了速度,每讲一会儿,就凝视观察元滢滢的神情。
她如果双眼清明,就是听明白了。如果元滢滢的眼睛里露出茫然,那就是不懂。
因为程秀成留堂,元滢滢回家迟了,她还没进家门,远远地就听到吵闹的声音。元阿铭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看到元滢滢就站了起来,指着里面小声说道:“大姐在同妈妈吵架,她还要往舞厅去,妈妈却不让。”
元妈妈自然是不让的,她思想传统,自认为好人家的女孩哪里会往舞厅跑的。凡是做歌女的,都是家里走投无路,活不下去了,才舍弃脸面在舞厅谋生计。而元爸爸在外省做工,每月都会把工资寄回来,元家不需要元清梦去挣钱养家。但元清梦做歌女,却不仅仅是为了钱,她享受耀眼的灯光凝聚在她身上的感觉,众人的视线被她的动作所牵引。
两人争执了许久,最终不欢而散。元清梦的心意已经决定,不会因为元妈妈的抗拒就改变。她转身进了房间,直到用晚饭的时候都没有出来。
元滢滢拨弄着碗里的米饭,觑着紧闭的房门,心想大姐莫不是想要通过绝食,来逼迫元妈妈同意她做舞女。
元滢滢心想,倘若元妈妈做了和她相同的梦,知道元清梦成了歌女,以后还会变成申城最炙手可热的歌星,受到万人追捧,她一定会改变心意的。但元滢滢却没有想要说服元妈妈,以此机会博得元清梦的好感。她既不会夺走元清梦的既定命运,但也不会帮助她。
梦境中,傅小少爷当众羞辱,未尝没有元清梦的放纵。在元清梦的心底,想来也是不喜欢她这个不聪明的妹妹吧。
元滢滢关上房门,她拿出今天的报纸,把上面方块大小的诗歌裁
剪下来,集结成册。这些诗歌的落款,都写着尽秋。元滢滢仔细数着,她已经搜集了七首尽秋的诗,她唇角扬起,露出清甜的笑容。
元滢滢抱着册子躺在床上,心中猜测着尽秋的模样。尽秋是他的笔名,至于他是男是女,是高是矮,胖瘦模样,元滢滢都完全不知道。她只能在脑袋里勾勒出尽秋的模样,他大概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气质儒雅,和他的诗一样浪漫。
清心女中。
元滢滢将从报社寄来的信塞进抽屉里,听着刘文慧说道,尽秋在报纸上公布了她本人的身份——二十年纪,刚从外国留学归来,爱好诗歌和旗袍。
仅仅通过只言片语,元滢滢就能简单勾勒出一个聪明伶俐的女郎形象——她应该是极其时髦的,会在穿上银红旗袍后,戴上圆润饱满的珍珠相衬,在杨柳河畔慢慢走着,寻找着写诗的灵感。
刘文慧感慨道:“尽秋原来是女子,怪不得文笔如此细腻。”
元滢滢之前的猜想被全部推翻,她却半分郁闷都没有。得知尽秋本人也在申城住,元滢滢的心中满是雀跃,幻想着有一日能够同尽秋碰面,两人坐下来闲谈。尽秋的诗极合元滢滢的胃口,她的人定然也是一样,能和元滢滢融洽相处。
放学时候,元滢滢拒绝了刘文慧同行的邀请。她等到教室里最后一个学生都离开,才打开抽屉,把信拿了出来。
元滢滢的心口砰砰直跳,她朝着报社投过几篇诗稿,如果能够被选用,她的诗就能同尽秋的排在一起。
但拆开信封后,元滢滢亮晶晶的眼睛却变得黯淡,她轻捶着脑袋,眉毛皱紧:“被拒绝了啊。”
回家的路上,元滢滢心不在焉,她想起信件里委婉拒绝她的言语,突然脚步一顿,调转方向,朝着报社走去。
负责诗歌板块的,是报社的丁编辑。此时临近报社下班的时间,元滢滢就站在门口等。她穿着清心女中的统一制服,风将她的黑色棉布长裙吹起圆润的弧度。
她生得美丽,安静地站在报社门口,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力。有人走上前去询问元滢滢在等什么人,听到她说等丁编辑,就指着刚走出来的人说道:“那个就是你找的丁编辑。”
元滢滢走上前去,柔声问着:“丁编辑,我的诗稿被退了,我想问问原因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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