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现在其实六岁以前的记忆都记不清楚了,更逞论她还没出生前的记忆,她把信纸郑重收了起来,打算下次见到爸妈问一下,说不定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最后一次产检的记录。
安安坐到书桌前,看着一旁的钢笔,突然灵感迸发,趁她现在还记得一些小时候的记忆,不如用文字写下来。
哪怕之后忘了,只要看到这些字,估计就能想起来一些。
她手里握着笔,咳了声,犹豫要怎么起笔,“从哪开始写呢?”
安安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简单点,顺着时间线来写,这样也方便她以后回忆,她在第一行刷刷写下了岑知微回忆录六个字。
过往的记忆纷杂涌现,她慎重下了笔开始写。
我出生在1976年的冬天,这天下了很大一场雪,哥哥先我几分钟出生,因为是双胎,又是早产,我们俩出生时体重都偏轻,在医院住了三天后,爸爸和家里人把我们俩接回了家。
小名是平平安安,大名是岑知远和岑知微。
我们家是双职工家庭,爸爸在洪江市公安局上班,他很厉害,当兵退役后转业当了警察,妈妈最开始在人民医院上班,后来去了博约大学附属儿童医院。
现在想想,5岁以前的记忆我基本想不起来了,偶尔家里聚会会把一些过去的照片翻出来,父母和长辈会笑着谈起我跟哥哥小时候的趣事,回想起来确实挺好玩的。
妈妈说一岁以前我特别黏哥哥,每晚睡觉都必须挨着他才能睡着,这个说法我一直保持怀疑,通过照片来看,小时候的我似乎是个有些调皮的小姑娘呢,经常会跟哥哥因为玩具和零食打起来,当然现在也会。
在我没有记忆的那几年其实发生了很多大事,文革结束了,妈妈也因此有了进入校园深造的机会,后来也顺利考上了博约大学的研究生,有次我跟哥哥还有幼儿园的同学,还帮爸爸破获了一个入室杀人案。
1983年初,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大案,持枪抢劫案,爸爸因此被抽到省里去协助办案,这一去就去了大半年,好在案子顺利破获了,爸爸获得了他人生中第二个二等功。
这个案子牵扯甚广,危害众大,全国在之后开始了轰轰烈烈的严打活动,严惩黑恶势力,效果也是显著的,洪江市的安全程度直接上升。
严打持续了三年,第二年的时候,妈妈获得了能赴美交流的机会,那段时间她特别认真学习,其实妈妈一直是我和哥哥学习的榜样,在我童年记忆里,她真的很好学,手边经常拿着书在看,小时候吃完饭爸爸会陪我们打球,那时候妈妈就坐在客厅学习,好几次我跟哥哥偷着下楼看电视,也发现妈妈在熬夜看书。
她说知识没有尽头,要跟上时代的发展。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没有告诉我跟哥哥要去留学,暗暗准备,直到收到留学基金会的信确定出国后才说,我和哥哥自然大哭一场,不理解她为什么要抛下我们和爸爸坐飞机去另一家国家,留学真的那么重要嘛?
爸爸在这方面很支持她,长大后的我才知道获得这个名额有多难。
那天早上,妈妈偷偷坐飞机离开了,没有跟我们告别,后来她在美国给我们打电话,我跟哥哥还赌气不接,被爸爸训斥了才扭扭捏捏喊了声妈,电话那端妈妈跟我们说了声对不起,承诺以后再也不会离我们那么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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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想好幼稚啊哈哈哈,果然是小孩子心性。
妈妈不在家,爸爸又忙于严打,每天回来都特别晚,回来的时候,身上总是有股奇怪的味道,偶尔还会身上带伤回家。
我跟哥哥不太喜欢照顾的阿姨,总觉得赶她走妈妈就能回国了,爸爸也会按时下班,反正刚开始各种叛逆不服管,爸爸为此很是头疼,想教育我们又不舍得,因为他总觉得是自己太忙于工作疏忽了我们,他很少喝酒,但那段时间我经常看到他在夜里偷着喝酒。
其实阿姨还不错啦,后面我跟哥哥跟她相处很好,她做饭比爸妈好太多了,对我们也很关心,把我们照顾得很好。
一年后,妈妈学成回国,给我们带了很多礼物,我们一家四口终于重逢了,留学这一年,她变得更自信从容了,没多久就升职成了副主任医师。
升职后的妈妈并没有轻松多少,加班情况依然严重,这个时候我跟哥哥经过那一年变得独立了很多,随着年龄增长,我们都意识到爸妈职业的特殊性,渐渐对于他们加班和晚归习以为常了。
严打结束后,爸爸说警局每年的刑事案件比过去少了,我跟哥哥顺利升入小学,这个阶段爸妈依然忙碌,实在忙不过来,会把我们带去警局或者医院,他们工作的时候,我和哥哥就在旁边写作业,挺无聊的,其实两个地方我们都不喜欢去。
在警局爸爸是不准我们乱跑的,只能坐在他办公室写作业、发呆、睡觉,偶尔会有别的警察叔叔逗我们俩玩,大多数时间是很枯燥乏味的。
医院的话,不仅有好玩的玩具,还有很多同龄小朋友,但他们都是生病才来看病住院的,很抗拒治疗,经常是哭闹哀嚎声不断,我跟哥哥跟他们中的有些人成为了朋友,感情刚建立起来,幸运的,过不了多久就出院了,不幸的,会在病痛中去世。
住院部洪江市本地的小朋友不太多,很多是外地过来求医的,无论是哪一种,我跟哥哥基本都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但我情愿他们是病愈出院。
后来,我们俩都不太喜欢跟医院的小朋友交朋友了,没有结果的感情付出太累了。
年纪小的时候,爸妈不放心让我们自己在家,所以工作要带着,上了五年级后,我跟哥哥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也能自己去外公外婆或者爷爷奶奶家,爸妈也就不经常带我们去工作的地方了。
实话说,我跟哥哥算不上什么乖小孩,叛逆期来得很早,十来岁的时候经常埋怨他们工作太忙,也不知道爸妈怎么那么有自信,连我们学习都不管,六年级有过一次大爆发,其实是件很小的事情,但也许怨气积累太多,那天瞬间炸开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激起了双方极大的怒火,现在想想就是妈妈答应我们一起去洪江市新开的游乐园,结果又因为医院的事情赶了回去,我们俩非常生气失望,等她回来以后,大吵了一架。
哥哥说爸妈总是口头说抱歉,但从来没有悔改过,他说假如有天他出车祸死了,爸妈说不定还在工作呢,干脆忙完再回来给他收尸吧。
那一天是我第一次见爸爸发那么大火,妈妈也在一旁哭,爸爸把哥哥打了一顿,让他不准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害怕得直哭,哥哥是被打疼得直哭。
这件事我一直记到现在,时至今日,回想起来依然心脏抽痛,妈妈坐在椅子上哭泣的表情和爸爸悲痛心疼地背过身子的场景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事后,他们似乎也有意把重心放到我们身上,但很快,又跟之前一样了,因为实在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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