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她……他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石红药对他死心塌地,而且她这样的女人哪里来的这等心机,这等手段?
那么便是蒲达钦那老魔物了,也许是石红药露出了破绽,让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这才在药和功法里动了手脚。
用蠢人办事便是这点不好,但是聪明人又不可靠,世事总是如此,无法两全。
事已至此,去追究这些已无济于事,蒲达钦已魂飞魄散,石红药他早已打算除掉。当务之急是处理眼下这棘手的问题。
他经历过魔修鼎盛的时期,那时候正魔两道虽暗流汹涌、剑拔弩张,但正邪善恶并没有那么分明,魔修只是修习的功法不那么体面而已,甚至因为清微冥妖横行,凡间烽烟四起,邪气煞气比清气更易汲取,修魔反而事半功倍。
那些年魔修们裂地据城,结教立派,广纳信众,俨然要与正道分庭抗礼,直到他们得意忘形,做下一桩惊天血案,这才给了九大宗门充分的理由,联手攻打五教魔修,歼灭教众数万人,将余下上万不成气候的老弱残兵放逐到赤地。
那桩惊天血案便是谢氏灭门案——谢氏本是昆仑五姓中与姬氏不相上下的世族,阖族上下上千人一夕之间被屠戮殆尽,只剩下谢爻和他这两个。
谢爻是长房嫡孙,被救是因为他父母为了保护他殊死搏斗,而他却另有缘故——生他的男人只是庶房的庶子,修为不济,懦弱无能,而生他的女人在被赎买前是凌州城金相阁最出名的花娘。
那男人几乎不记得有他这个儿子,那女人受的白眼都变成了落在他身上的戒尺和笞杖。那女人哭着嚎着,在他眼前被那些魔修开膛破肚,他看着她抽动了几下,然后像死鱼一样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知道自己担惊受怕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可他还是爬到他身边,把脸贴在她敞开的胸膛上,让温热的血沾了他满脸。
魔修们把他拽起来,扯出她的肚肠挂在他脖子上,笑得前仰后合,他便和他们一起笑。
他一笑,他们的笑声骤然一停,随即笑得更响。
“这婊子养的小杂种别是个天生魔种吧?”
他听见他们商量着要把他带回魔域去,他不知道魔域在哪里,但他很愿意去。他从出生起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老家主的正堂,逢年过节请个安,看看众人僵硬的冷脸或者讥嘲的笑脸,余下的时间便与那女人一起困在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
只要离开那院子,去哪里都可以。
然而素心带着谢爻赶到了,她和那些魔修厮杀的时候,谢爻把他拉到角落里,捂住他的眼睛,颤抖着声音说“别怕”,其实他根本不害怕,他喜欢剑锋割破皮肤的声音,喜欢看血飞溅。
妘素心杀了那几个魔修,把他们带到了重玄。一路上,谢爻始终紧紧握着他的手。
事后他才知道,是谢爻记得那无人问津的小院子里还住着他一个堂弟。
他们有了师父和师娘,有了师伯和师叔,这些人教他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他这个□□养的小杂种,摇身一变成了比龙驹凤雏还稀罕的谢氏遗孤。
他和谢爻不一样,他没心没肺,很快便将那些事抛在脑后。
直到今天,那句话又在他耳边响起来,他才知道自己原来并未忘记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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