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背起那个包,戴着必需的逃亡用品。回头看了一眼马科斯,他蜷缩在黑暗的床上,明年就会刑满出狱,不必跟着冒险越狱——能感到他在看着我,最后默默地祝福。
再见,马科斯老爹。
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推开铁门,精巧牢固的锁果然已失效,自由为我开了一条门缝!
整个人背着包趴在地上,顺着门缝轻轻爬出去,肚子贴着冰凉的地面,心脏要从胸膛爆裂。先是贴地的脑袋,接着是脖子和胸口,最后青蛙似的双腿,依次越过牢房门槛。
再见,58号监房。
掘墓人就在我身边。
他同样也贴着地面,四肢伸展向前爬行,宛如夜行的蜥蜴。
转头看到了他的脸。
他也转头看到了我的脸。
走廊顶上的灯光下,我们彼此面对,就像两个同样古老的幽灵。
忽然,掘墓人对我微微一笑,低头继续向前爬去。
就算有囚犯晚上不睡觉,也未必能发现贴地爬行的我们;即便到处安装着摄像头,但我们爬行的每一步,都是监控探头的死角,狱警也无法在控制室发现我们。
很快爬到走廊尽头,掘墓人抬起上半身,轻轻摆动着门锁,没几秒钟就轻松打开了,但他并没有破坏门锁,当我们通过铁门,他又重新把门关好,看不出内打开过的痕迹。
又一条长长的通道,不需要再狼狈爬行了,掘墓人给我做个了噤声手势,弯腰领我继续前行。拐过一个岔路口,白色灯光照耀之下,他啊突然蹲下来躲进角落,我也只能挤在他身边。同时响起一阵脚步声,两个巡逻的狱警说笑着走过,我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胸口,那两个脑残却没发现我们,又转过岔路往休息区去了。掘墓人身形矫健地抬起,钻入2一条狭窄的甬道——这些地方我从没走过,大概是运送垃圾的管道吧。
管道是一道脚手架的梯子,而我们处于大楼中间,当我以为要往下爬时,却被掘墓人一把揪住脖子,伸手指了指头顶——居然要往上爬?
我的脸色大变,难道不入地,还要上天不成?看越狱电影不都是往地下挖的吗?
但在这紧要关头,根本不敢开口说话,生怕引来附近值班的狱警,再看掘墓人已丢下了我,径自手脚并用爬上梯子。往上眺望只有黑暗一片,往下看亦伸手不见五指,更不敢一个人留在这里,只得壮着胆子爬上去。
两人就像表演杂技,小心翼翼抓着铁条铸成的梯子。完全没有光线,只能凭感觉慢慢往上摸,稍有不慎就会摔下来。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就连蹬铁条也尽量轻一点。不知爬了几层楼,终于头顶闪出一丝微光。
忽然,掘墓人的身影消失,我往上爬了几步仰起头,竟看到一方美到极致的星空。
一只手将我拽上来,原来是平缓的屋顶!铁梯大概是维修通道,只是很久没人使用过了。
我恐惧地蹲在屋顶上,紧紧抓着层层瓦片,大着胆子向四方眺望。
这里是C区建筑的最高点,整个肖申克州立监狱都已在脚下!
透过稀薄的高原空气,一弯新月挂在头顶,宛如剪纸的皮影图画,射出无法形容的冷艳的光芒,整个生命都已被吸入月华。
掘墓人——抑或传说中的吸血鬼,在高高的屋顶上挺起魁梧的身躯,夜风呼啸着卷来荒野的寒冷,灌满他全身的衣服,就像一只乘风飞舞的大鸟。
这景象看得我毛骨悚然,一如八十多年前的残酷屠杀。月光明亮如昼,屋顶可以俯瞰整片大操场,甚至乱石堆中的凄厉墓地。
月光还照亮了掘墓人的脸。
一张中国人的脸。
六十岁的中国老男人,来自天机的世界,他的名字叫童建国。
今夜,他就是掘墓人。
无论是否当年灵魂附体,他必将挖掘埋葬这座监狱的坟墓,并承诺将带我逃出地狱。
“来到肖申克州立监狱的几乎每个夜晚,我都会悄悄打开牢房门锁——世界上没有我打不开的锁,只要我愿意,任何时候都可以做到。”童建国对着月光深呼吸,整座监狱都被装入胸膛,“我顺着梯子爬到这里,仰望星星和月亮,眺望夜空下的荒原,我才是这里的主人!”
“我们刚刚逃出牢房,怎么才能走出这座监狱呢?你真的知道出去的路吗?”
这声音刚吐出嘴巴,便被大风卷到了夜空之中,我庆幸没有被他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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