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眼眶却又湿湿的,发烫。
她不知道该怎么对马煜说,他爱过的艾宁宁有着怎样讨人喜欢的外表与内心,大学里公共英语课只设两年,艺术学院的学生也极不重视英语,可是因为艾宁宁,那一年音乐、戏剧、美术系的学生出人意料的大面积通过大学英语二级考试——虽然和其他学校相比仍然很逊,可是在当时政策下,这足以让艺术院校的毕业生顺利拿到学位证。
她是那样好的一个女子,虽然执教时间不到六年,却赢得了很多学生的爱戴。她离开的时候,许多学生从外地赶来,只为给她献一束花。
据顾小影后来形容:那是一场肃穆而又深情的追悼会,那个躺在花丛中的女子,病容憔悴,却神态安详。
艾宁宁,在马煜回国前不久,死于淋巴癌。
关于这些,应该还是不要告诉马煜的吧?
这样想着的时候,一滴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掉下来。灼热的液体滑落在马煜胳膊上,他一愣,抬头看桑离,问:“很疼吗?”
桑离摇摇头,她怔怔地看着马煜,也似乎透过马煜端正的眉眼又看见了一些常人所猜不到的旦夕祸福。她从马煜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发现涂了药膏后似乎真的减缓了疼痛。
她用胳膊轻轻环住马煜的脖子,她靠近他,低声说:“马煜,你信不信,艾宁宁她会很幸福?”
马煜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他低下头,俄而又抬起来,缓缓道:“我信。”
桑离笑了。她轻轻伏在马煜肩膀上,并不紧密的拥抱,隔一点空隙,却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她在他耳边说:“多巧,你爱的人叫艾宁宁,我爱的人叫向宁,姓虽不同,名却相同。”
一行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地落下来。
桑离闭上眼,似乎能够看到昔日那些触手可及的幸福,已经好像小人鱼的泡沫一样,碎在记忆的海底。她低声哭泣着,好像要把这几年攒下的所有泪水都哭出来,而马煜不说话,只是揽住他,轻轻拍她的背,温柔得就好像适才她哄YOYO的那样。
桑离终于在马煜的怀抱中渐渐变得心安。
她抽噎着发现,马煜身上有种干净的气息,就像向宁一样。
可是,向宁你不肯陪我了。
尽管,我还清楚地记得大学时代的那些痕迹:开学那天晚上的茉莉花海、无数个想你的夜晚里皎洁的月光、化妆舞会上十二点钟响之后你轻轻印在我额头上的一个吻……
我是带着这些记忆长大的,你知道吗?
因为拥有这些记忆的缘故,我其实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少女时代有多么辛苦。
哪怕没有妈妈,哪怕被人骂,哪怕被爸爸打——对我来说,这些不过只是一种经历,会记住,但不一定会有刻骨铭心的痛感。
只有你,只有我想起你时,我才知道,原来在这个世上,最可怜的,不是没有尝过幸福的滋味,而是你曾经很幸福,可是后来,幸福不见了……
B…1
幸福正式以“爱情”的名义开始的那天,是桑离大学生活的第一天。
那天,向宁带她报到,带她去领生活用品。一路上,他始终牵着她的手——卓尔不群的男孩子和漂亮脱俗的女孩子,这样的组合在哪怕是见多了帅哥美女的艺术学院里,也依然是一道风景。
向宁对女孩子们来来往往的好奇目光视若无睹,桑离则是用了很久才克服自己的羞涩,不再脸红。她其实知道向宁是在用这种方式宣扬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长大后会觉得这是幼稚的行为,可是天晓得,那时候,这样的幼稚曾令我们多么幸福。
也是那天傍晚,在安置好所有行李后,向宁便与桑离一边聊天一边绕着小小的艺术学院散步,一圈又一圈。
其实,艺术学院的校园真不是个适合谈恋爱的地方——因为太小了。
两栋教学楼、一栋琴房楼、几间练功房,然后就是学生寝室楼和教师公寓楼。校园内是单行道,进校门右拐,只有一条道路可以走。待你沿这条道路依次参观完以上楼宇之后,你会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转回到校门口——顾小影曾经形容说“这哪是大学校园啊,还不如一个高中大”,其实不算刻薄,反倒很贴切。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艺术学院的校园里成双成对的情侣并不多。到晚上时,桑离和向宁并肩走在夜幕四垂的宁静校园里,昏黄的灯光打在他们身上,甚至都会造成一种错觉:觉得这是在海边,是在桑离生活了十八年的小城里,是寂静的街道上,偶尔有人走过,也不过是不相干的路人
然而,向宁对这个校园毕竟是比桑离熟悉得多。也不记得是绕到第多少圈的时候,恰好走到教师寝室区的西侧,向宁突然拽紧桑离的胳膊,闪进一个很不起眼的小篱笆门里去。下一秒,桑离愕然地看着四周青葱的灌木、高高的树,问向宁:“这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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