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敢喝那些辣辣的酒,只倒了一杯,嗅那芬芳香气。
老捕鼠员一连干了两瓶,他醉眼迷离地问我,咱们真的战胜了灾难么?
我说,现在还不敢确定。
为什么?老捕鼠员倒酒的手停住了。
我说,现在看起来鼠疫好像得到了控制,但是就怕明年春天到来,只怕会随着天气的变暖,那些病菌又活跃起来,如果再次发生,爱城恐怕就真的完了。
丫丫怎么说?老捕鼠员问。
我说这就是丫丫说的。
有什么办法么?老捕鼠员问。
我叹了口气,说,丫丫的意思就是在这个冬季必须对老鼠进行彻底消灭,不让老鼠再出现在人类的生活里,只有这样,可能才能够防止春天不会让鼠疫卷土重来。
但是,你能够对老鼠下得了手吗?老捕鼠员说。
我沉默了。
我是无法再帮你了,爱城最需要我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老捕鼠员举起一大杯酒,仰脖儿干了,说,我会为你祈祷,为爱城祈祷的。
当时我在沉思中,对老捕鼠员说的话根本就没有在意,也没听出他那话中的潜台词。
埋葬头人的时候,老捕鼠员留下了他的那把月亮刀,没有让它随同主人一起深埋地下。现在那把月亮刀刺在老捕鼠员的胸口上,他仰面躺在雪地里,躺在头人的墓前,刀子竖在阳光里,闪烁着熠熠光辉。
丫丫参加了老捕鼠员的葬礼,就再次消失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上次去了什么地方呢,丫丫!我站在爱城高高的城墙上,看着城下那些在白雪上蠕动的人们,还有在爱城上空袅绕的炊烟。
这次灾难导致爱城人口锐减了三成,但是那些在城外的幸存者进驻了爱城,爱城并没有出现十屋九空的惨象,反倒在短暂的时间里,就让爱城又恢复了和以往差不多的热闹与繁华。只是人们个个脸上都残留些凝重和悲戚,这场灾难,已经像烙铁似的,在他们的心灵深处烙下了深刻的永远也抹不去的印记。
我将爱城捕鼠局的位置让了出去,如果老捕鼠员不死的话,我是要给他的,除了他之外,我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但是现在他死了,他再也帮不上爱城的忙了。那个新任的爱城捕鼠局局长曾经在捕鼠局干过,对于捕鼠工作,经验是非常丰富的,但是他却像一个老练的官僚,在我的面前总是表现得必恭必敬,而且事事总是要想得到我指示,好像他只是我的一个傀儡,开口闭口总是不厌其烦地称呼我:我最敬仰的,我最尊敬的,爱城最伟大的……
我看不惯这个在我面前跟地位低劣的奴役似的家伙,要知道我根本不想在捕鼠这件事情上发表任何看法和意见。在他被我任命为爱城捕鼠局局长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他,爱城的春天,将可能会是一个死神如约而至的时间,死神或者已经做好了接纳亡魂的准备,他正迈着悠闲的步子,前往爱城的路上。
我的话震惊了这位新任的爱城捕鼠局局长,也震惊了所有在场向他表示祝贺的人们。他们刚才还在欢歌笑语中高谈阔论,展示着自己未来美好鸿图,现在都呆若木鸡了,那些才消退了没多日的恐惧和惊悚,又再度浮上了他们的面孔。这场灾难没有使他们变得坚强起来,却越发让他们脆弱了。我猜想,如果春天爆发了鼠疫,那么死在鼠疫上的人数,将不可能超过自杀的人和被惊吓死的人。鼠疫不能够再来了,爱城已经脆弱不堪了,只怕死神的脚步声还在爱城的城门口响起,爱城就会摧枯拉朽般轰然倒塌。
我说,你们也不必要如此恐慌,我只是说可能,有可能在春天鼠疫会死灰复燃。
那么,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我们尊敬的执政官阁下。他们就像迷途的羊羔似的,围聚到我的跟前。
灭鼠吧,在新捕鼠局局长的带领下,灭鼠吧。我重病了似的呻吟道,在春天到来之前,消灭一切可能的传染源头,包括狗和猪,猫和羊,所有可能的……传染源。
捕鼠局局长找到了我,我以为他咋呼半天是为了什么事,原来是向我请教怎么捕鼠。我看着他,发现他瘦了,自从那天我说了他这捕鼠局局长的工作对于爱城的重要性后,他显得比任何人都要紧张而忙碌,他几乎是搅尽脑汁在捕鼠,没有分黑夜也没有分白天。
我必须请教您,我的伟大的执政官阁下。那位捕鼠局局长说,尽管我们努了很多力,想尽了办法,但是效果不明显,我们总是抓不到老鼠。
我看着他,一脸的不悦。
它们会到哪里去了?会不会全在这场鼠疫中死了,他们没有医生,没有像您这样伟大的领袖,不会全死了吧。不会,因为有人向我们报告,说他们看见老鼠了,就在他们的屋子里,咬烂了他们的衣服,还偷吃了他们的粮食,而且比以前还要肥大,还要健康,它们在楼道上跑起来噌噌直响。那位捕鼠局局长喋喋不休地说着话,不时露出森森的白牙,跑出几滴唾沫星子,他热切地看着我,眼里充满了对我的恭敬和自己的卑微,他说,现在人们看见老鼠就很惊慌,时不时地听见那些像是油炸了头皮的尖叫声,就是他们看见老鼠了,如果不消灭老鼠,明年春天,明年春天呵——不敢想像啊。
我看了看窗外,外面阳光灿烂,那些积雪已经开始融化。再有两场雪,天气就会慢慢地暖和起来了,春天已经距离爱城不远了。
我想它们是不是藏匿在地下那些地道里,那些下水道里,那些石头缝隙里,爱城是一座老城啊,城市建在城市上,下水道建在下水道上……,下面的那些洞穴沟道,层层叠叠,错综复杂,我们望洋兴叹,无可奈何啊。那位捕鼠局局长说着说着,头上和脸上沁出了密密的汗珠。
我打断了他还要继续的唠叨,说,在爱城广场中心位置下面,有一个所有地道、下水道和暗沟的交汇点。
捕鼠局局长兴奋起来,说我知道应该怎么办,我尊敬的执政官阁下,您简直就是神,是护佑爱城的神。
我挥挥手,让他离开了。
根据我的指点,这位捕鼠局局长在爱城广场中心位置进行挖掘,发现了那个可以通往东南西北城区的下水道以及地道暗沟交汇中心,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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