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享有至高王权的亨利二世,也不敢高枕无忧、说债多了不愁——国就是他的家呢。而当前主政的洛林红衣主教,既无命定君主之光环在身,又有王室总管蒙莫朗西在旁虎视眈眈。他为了把账抹平,维持地位,着实费尽心思。
洛比塔尔于是建议再次召开三级会议,距上一次集会不过两年余。
“而且,”弗朗索瓦叹道,“这次的三级会议,并不单单为了商讨税务。这两年来,父亲一直剿灭新教徒,可结果并不如人意,还损失了吉斯公爵和旺多姆公爵……”
“蒙莫朗西和那位夫人,都劝父亲平息怒火,趁这次会议,广泛听取意见,协调各方利益,看能否,找到更和平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绷得太紧,弦容易断。”玛丽点点头。“可以趁这次会议,综合各等级需求,试着和解,并改善财政状况。”
闻言,弗朗索瓦像是燃起了希望,语调也高昂起来。“是啊,如今吉斯家族受到挫折,蒙莫朗西却再获要职,双方处在新的平衡中……真希望,这次三级会议的召开后,洛比塔尔老师的主张能够贯彻实施。”
说着,弗朗索瓦深深的望了玛丽一眼。“他的观点,和你非常类似。”
她的观点?“宗教的背后,是经济问题,及封建领主和地方自治势力的联合对弈?”
弗朗索瓦的双眸在发亮。“是的。他说,第二等级中,如孔代亲王那样的大贵族,要特别防备、控制行动,避免他以新教名义聚集人手;对第一等级的教士们,则需要用辩才令他们心服口服,使上帝的羔羊得到安抚;至于第三等级,那些呼吁城市自治的市民们,他们是王国的基石,是财政的重要来源,是应该呵护的对象……”
他摸了摸妻子的脸。“这些日子里,我亲眼目睹许多……如苏格兰奉行‘世俗王国至上’,更有底气实施宗教宽容,且扩大税源,已逐渐走上安稳的道路……你的子民被照顾得很好。我惟愿模仿一二,让法兰西内乱止歇。”
被夸奖的玛丽,却提醒他。“世俗化社会,的确比神权统治适合历史的发展。然而苏格兰不算特别好的参照;毕竟国情不同,风俗迥异。法兰西的贵族和市民势力、教士们的学识背景……有太多因素需要考虑。”
“你说的,都很有意义。”弗朗索瓦在她唇上印了一记。“我明白了,亲爱的玛丽。”
他手臂环过她的纤腰,颜面相贴,内心涌出一股踏实感。“我将会尽职尽责……”
“我相信。”
两人静静相拥。好一阵过后,他再次看向她双眼,目光缱绻,依依不舍。
“我只是遗憾……我们又要暂时分离。”
无需玛丽赘言,他心里早就清楚:她刚当上英格兰摄政王,劳心劳力的事远比苏格兰国君时期更多——那本是个争权夺势的宫廷,她若不亲自坐镇,很容易就前功尽弃。此番她偕自己匆匆回巴黎,但不日,就又得赶去伦敦。
果不其然,玛丽没等到三级会议召开,就再度登上了航船。
不过,会议期间发生的事情,弗朗索瓦都细细写在了信里。
譬如,旺多姆公爵的遗孀、纳瓦拉女王让娜没有露面,却来了封措辞忧伤的信。她表示她始终忠于她的新教信仰。不过,她勉强同意,允许独生子、将要继任的新旺多姆公爵、时年十岁的独生子亨利,未来某个时候,有条件的,去巴黎接受些瓦卢瓦宫廷教育。
孔代亲王总算没再躲躲藏藏。然而他只敢公开待在波旁封地,并不主动觐见国王。偶尔,他依旧叫嚣,要支持胡格诺派的事业。但三级会议结果出来之后,他总算沉寂了下来。
这一次的三级会议,按照洛比塔尔设想,缓和了部分问题。如第一等级,出自对新教势力增长的担忧,体现出相当的诚意,愿意捐一笔“襄助款项”,帮王室度过财政难关。如第三等级,亦向国王表忠心,保证遵从“不在城内举行任何新教仪式”的决定。亨利二世则勉强安抚了国民,象征性免除掉部分注定无法收上来的税款……
要说法国人真的就此放下武器、摒弃仇恨,恐怕还未必;但至少,王室和各阶层代表愿意聆听彼此的声音,试着互相妥协……还是有希望啊。玛丽小心收起那一叠越洋而来的羊皮纸,默默感慨。
她和弗朗索瓦分别,一晃又是半年了。
半年足以发生很多事。
譬如,玛丽的近侍弗莱明小姐,终于“回老家结婚”了(这个梗不好笑且很危险)。谢天谢地,一路平安,没出什么幺蛾子。而苏格兰女王,只去爱丁堡待了三天,就颇放心的把“大后方”丢给新婚的梅特兰德,拍拍马臀往伦敦赶。
堂堂英格兰摄政王,当然要“一心扑到英格兰事务上”才像样。
当然,许多具体政务她无须亲自去做,只需督促枢密院就好。
玛丽便重点鞭策起了国务大臣威廉·塞西尔。
尽管诺福克公爵才是她最坚实的盟友;但玛丽基于“历史记录”,对于那个有着爱国情怀、精明能干的新贵塞西尔,更为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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