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读书的规矩,寅正便要收拾停当,先不用膳,空着肚子晨读,早读内容是大商历代皇帝的《圣训》和《实录》。所谓《圣训》,就是皇帝告诫臣下的诏令、言辞语录,《实录》是历代皇帝在位时治国的编年大事记。
天帝曾经言道:身为大商皇家子孙,气度要高,目光要长远,这治国的方略,是第一等要领会的。至于诸子百家,诗书礼乐,反倒是其次了,而丝竹丹青一类,更是被天帝评为:微末之技,取乐而已。从这段话隐约可以看出,这位大商帝王要上书房为他培养的,是大商王朝未来的脊梁,而不是什么吟诗作对的风雅公子。
天帝让人以圣祖的《实录》为经,《圣训》为纬,按编年和分类两种格式把这些治国方略编纂起来。只作为皇子晨读之用,而因为晨读过后紧接着还要请安,若是母妃留膳,还要一同用饭。因此,等商平到了书房,已经是卯时了。
而我们这些陪衬,也是在此时正式粉墨登场。原本来说,即使省去了晨读一项,卯时开课对我来说,亦是种不小的折磨。通常等我递了牌子,呼哧呼哧进了上书房,屋子里早就已经鸦雀无声,一眼扫去,黑压压一片人头,蔚为壮观。
即使如此,仍不免隔三差五的起的迟了,饿着肚子赶了来。通常师傅在上头讲的忘我,我在下面吃的欢心。出身良好的贵家公子,家教森严,敢如此不尊师重道,也算是新鲜了。想来,我爹他老人家的脸面,就在我这一次次的惊世骇俗中,给丢了个干净。
今日第一天,需格外打叠起精神,小心应对。皇子一应笔墨纸张之类,都是有专人服侍,并不需要我操心,连我在内,在此读书的公子哥儿们,也都是有定例,许带一个从人的。
我因想起前世跟我的小厮似乎十分刁滑之辈,只知奉承我胡闹,因此知会管家,重新挑了人。今儿跟我的是我家生的世仆,我乳母的小儿子章安,这孩子眼中透着一股灵气,平日却并不多话,印象里似乎也一直是个老实忠恳的人,因此换了他来。
此刻把章安打发去了下人房,环顾四周,并无可做之事。想想不禁失笑,除了起身早些,这皇子伴读,原是个悠差。
门吱呀一响,进来一人。我一惊,再看原来是崔福,松了一口气,紧走两步,笑着迎上前。崔福忙上前来,细细打量了我一下,轻声道:“才见了公子从人,方知道公子早到了,前儿的事,是崔福连累公子了。”
我忙摆摆手,微微一笑,亦是低声道:“原是苏郁莽撞了些,怨不得公公,只不知后来,殿下可难为公公不曾?”
崔福摇摇头:“那日公子晕了过去,直接被殿下带出了上书房,我心里着急,也别无他法,晚间御宴过后,带着公子的字,在朝阳殿跪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殿下肯见我,这才说了清楚,总算没有误事。”
我从商平话中猜出个大概,听崔福如此说,点点头:“总算过了这关,从今后咱们只好生伺候便是。”
崔福点点头,与我对视,心照不宣。商平,实在不能算是可以放心投靠的好主子,还是低调行事,明哲保身吧。
到底身在宫中,并不是一个攀交情的好地方,崔福又停了片刻,替我倒了杯茶,便退了出去。
我老老实实坐在我的座位上温书,夏日天长,待书房人来得差不多时,天已是大亮。人虽不少却不过略有窃窃私语之声,偶尔感觉有目光瞟向我这里。说到底都是大家公子。想前世,我的那群狐群狗党,多不是在这里结交的。这上书房,原本我方是异类,那时我一心巴着商平,因此没什么感觉。此刻想来,这些人对我,十有八九是不屑的。
上辈子好在由始至终只得一个皇子商平,并没有什么可与之抗衡的势力,因此我的日子还算好过,尹继傲说我跟商平狼狈为奸,原是不错的话,我确实是借着商平的势,方才能在这上书房狐假虎威了一把。
可前日商平闹的那一出,这些人面上虽未全露,不过想来可知,这些人嘀咕的,离不了苏郁在殿下跟前失宠这回事。当真可笑,原本就没得过宠,又何来失宠这一说。我爹说我的日子不会太难过,我还真有些不信,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比较好。
所以当商平牵着商战的手,迈步进门的时候,我的表情应该算是很平静很得体。商战环视一周,突然嘴一嘟:“平哥哥,怎么都没有我的位子?”
商平领着商战往前走了几步,拿眼一扫,也是皱了皱眉。我顺着商平的目光看去,并不是没有位子,只不过是偏僻角落而已。
其实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按上辈子来说,商平直接点了我去角落里,将商战换到他旁边原本我的位置,然后我又强逼着商平另一侧的忘了是谁,跟我换了座位,然后看看坐在商平右侧的商战,洋洋得意。
算了,还是自觉点吧,真等商平点我,也太过无趣。当下忙站了起身,冲商战叫道:“世子。”
商战看见我,也笑道:“苏郁,咱们又见面了。”
我点点头:“我的座位是挨着殿下的,世子坐我这里可好?”话音刚落,只觉得商平眼光如刀,直射向我。我下意识抖了一下,心中不明所以。商战却摇摇头道:“那怎么成,我坐了那里,你又坐哪里?”
我盯着商平的目光,硬着头皮笑道:“我原是个摸鱼儿的,坐后面就很好。。。。。。”
“武英侯世子,麻烦你给我这远道而来的兄弟让个座位,可好?”未等我说完,商平面色亲和,冲着他左手座位的不知是谁,发了话。
一日
那人缓缓抬头,双眉斜飞,横肉堆腮,一脸傲岸乖戾之气。我好像有点印象了,这个也是商平日后的肱骨膀臂,是个武将,不过似乎是专管商平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诸如探听、行刺之类。武英侯家的公子,厉锋。其实想也知道,能有幸坐在商平身边的,除了我这个大傻冒,必是虞侯一党。我原本从不走这些心思,并没留心这厉锋是什么时候真正被商平收服的,不过,看情形,显然不是眼前。
因为厉锋正下死力气盯着商平,商平眼睛眨也不眨,显然是不准备让步。厉锋看向商战:“世子是想坐在殿□边?”商战点点头,腮帮子鼓鼓的,一脸理所当然。
“那苏公子想不想坐在殿□边呢?”厉锋又看向我。
厉锋个王八蛋,我越来越觉得尹继傲的话没错,有时候甚至是相当有道理的,这虞侯一派就没什么好人。大家都是皇子跟前混小心,你何苦为难我,你这么问,我可怎么说,商平商战总归要得罪一个。我若说个“想”,你就是最后让了地方,也显得慷慨大方,卖了商战一个好,更间接讨好了商平。看来商平倒也真会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让你这没安好心眼的管那些龌龊下作事还真是我主英明。
我看向商平:“苏郁一切听凭殿下安排。”我豁出去丢份了,商平你要开口轰我就轰吧。
“不行,苏郁也不许坐后面。你坐后面去。”我愣愣看向小霸王样的商战,你小子前两天还跟我装怯弱,认生,认你个头啊!
又瞅瞅不停运着气连腮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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