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当中,他们已经来到了节堂之前,阶下分列着更多的胜捷军士卒。台阶阔大,直通上节堂敞开的大门。白虎屏风,正在当中。萧言只觉得自己腿都走酸了,马扩在前一步,默不作声的引路,领着萧言在胜捷军士卒静默注视的目光中,直入节堂之内,绕过屏风,就见宽大的节堂之内,一张帅案在前,当中是一个巨大的木图横放,四下里整齐的摆放着几案和座垫,四角都有香炉,在壁上数十个烛台通明灯火照耀下,氤氲燃香白色雾气,直倾泻出来。
帅案之上,一个筋骨如铁的黑脸人正踞案眼神动也不动的看着自己,他戴着乌纱软帽璞头,锦袍玉带,玉带上只简单的挂着一个金鱼袋。他只是随随便便的站在那里,就自然有一种统帅大军多年的凛然气度。
在这人身边,是一个矮个子中年,同样乌纱软帽璞头,只是恭谨侍立在这高大黑脸人身边,看着萧言和马扩进来,他才抬了一下头,眸子当中精光一闪。
走在萧言前头的马扩更不打话,只是深深拜伏了下去:“下官已携萧宣赞来归,参见宣帅!”
他——就是童贯?
萧言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果然气度不凡!
第二个反应却是,果然和历史上记载一样,当太监当到能长胡子这么有个性…………
心里面嘀咕,可他跪下来的动作也不慢,当下就大礼参拜,早就酝酿好的感情澎湃涌出:“燕地逃人,诚天不能覆,地不能容!凄惶孤零,唯有南归,且冒大宋使者之名,诚为死罪,但求宣帅,曲于优容!”
萧言暗地里,已经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说出来的话呜咽恳切,让他自己都觉得害怕。他妈的,在这个时代空手套白狼这么久,几次险死逃生,这演技又有进步了!
童贯只是默不作声的听着,半晌之后,才重重一拍帅案,每句话几乎都是磨着牙齿说出来的:“燕地逃人?假冒我大宋使者?还说降了郭药师?好啊,你真是泼天一般的胆子!”
离涿州数十里开外的地方,一片依山傍水之处,气象宏阔的一连片营盘,已经扎了起来。栅栏高高竖起,营盘之外壕沟也在开挖。营盘之内,忙忙碌碌的尽是做工的士卒在走动。军官们来来去去,只是大声令,让士卒们动作再快一些。
河边上,驮马驮骡,正在被士卒们溜着收汗,汲水砍柴的士卒也不绝于途。有的营寨当中,已经有炊烟袅袅升起。
眼前这支大军,正是四军大王萧干所率领的奚军和契丹军的主力。从雄州一线撤回之后,在萧干命令之下,昼夜兼程,只是朝涿州赶去。远拦子甚至放得更远!但是吃了两天辛苦,在烂泥当中滚到了离涿州一天路程的时候,萧干却又下令让全军扎下来。修整营盘,并召集各路都管,到他大帐当中军议。
看萧干动向,部下们已经猜测到了他领这么大一支兵力和耶律大石分途,是为了解决郭药师而去。
既然动的是打仗的主意,就要兵贵神,一口气掩杀到了涿州之下,让郭药师迅雷不及掩耳,只能依城而守。涿州城贫瘠,郭药师并无多的器械钱粮积蓄,给围定了,看他能不能支撑出一个月去!
现在扎营在离涿州不远的地方,岂不是将主动权轻轻拱手交出,让郭药师探得了消息,早早有所预备不成?
在萧干身处的那个营盘的大帐当中,奚军和契丹军的各厢押都管已经纷纷都到了,而萧干却还不见人影。在阔大的帐篷里头,奚人和契丹人壁垒分明的坐定。只是低声议论,话题都是不离开四军大王这奇怪的举动。
谁也想不透,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正在喧哗的时候,就听见大帐外面突然响起了通传的声音:“四军大王到!”
一堆一堆踞坐在胡凳上议论的两军军官们哗的一声都站了起来,佩刀相撞,铿锵作响。
大帐帘门一掀,就看见萧干笑吟吟的走了进来。他还是一身圆领窄袖的粗布袍子,腰带也是皮的。只是搓着手笑道:“来得好快!我只是说这营盘立下,还有点功夫,且去猎了一回,手气不错,几百斤的一条山猪!也真不知道它是怎么长的…………却让各位久候,罪过,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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